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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城外沙尘满地,马蹄接二连三踏下扬起万千风沙。
为首者神情肃穆,穿着一身玄衣,执着剑满身杀气地率领身后将士。
贺承舟伫立于关城之上,隐在暗处远远望他。
宋鹤山忽然间回头往关城上看去,贺承舟又下意识往里躲了躲,才发现他看得根本不是他这个方位。
许久,宋鹤山敛了神情,沉默地策马远去。
关城在他身后越来越远,渐渐化为一个黑点。
贺承舟低眉,指尖都在颤抖,半块玉佩的一角深深陷入他掌心的rou中,他却丝毫不觉疼痛。
“呆子……”
带着些许哭音的骂声软弱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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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至,大雪如绵。
贺承舟拢紧身上裘衣,却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直直逼向他心脏。
报信人毕恭毕敬地垂下脑袋等候指示,便也没见到贺承舟在听完后霎那间苍白的脸色。
贺承舟只觉嗓子干哑,道:“他……可有欣悦?”
报信人道:“宋将平日皆在军中办公,属下未见二人共处,但听军内传言,宋将与其夫人关系甚好,还有个娃娃,长得也十分俏丽。”
“是女孩?”
“不知,属下只远远见过一面,长得十分漂亮。”
贺承舟无意识地又攥紧了身上坠着的玉佩,语气浅浅淡淡,挥退了他。
明明室内燃着燎炉,他却觉遍体生寒,视线中画面都在震荡。
他闭了闭眼,继而长长地叹了口气。
脑中总有个声音说着,放弃吧放弃吧,这种男人没什么好期待的。
贺承舟曾在最轻狂的年纪与宋鹤山相遇,两人共闯天涯,在江湖中流浪。
宋鹤山归于朝廷时,贺承舟想都不想地放弃了自己仗剑天涯的念想,与他一同陷入了如同深渊一般的皇宫。
贺承舟曾开玩笑说过,宋鹤山想的是怎么报效朝廷,怎么使百姓安定,而贺承舟想的是怎么上他。
粗俗,粗鄙,不雅,慎言。
宋鹤山嘴里只有这些字眼。
一盏孔明灯缓缓融入如墨的黑夜,它慢慢上升,与万千明灯一起将黑夜照亮,近乎于白昼。
贺承舟陪着宋鹤山看这万千山河,城镇繁华,街景绚丽。
他开玩笑道:“这山河,与我,你更喜欢哪个?”
宋鹤山长久地沉默着,黑夜里,贺承舟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有数盏孔明灯的微光照亮他眼底。
贺承舟那时不知,也不想知这地位高低,却也未想到,往后的宋鹤山会为了报效朝廷而远征漠北,显得他当时问题是有多么可笑。
国家,在宋鹤山心中总是第一位的。
贺承舟总愤愤道:“那狗皇帝有什么值得你尽心尽力的!”
宋鹤山没什么神情:“慎言。”
贺承舟气愤地瞪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摔门离开。
宋鹤山坐在桌前,忽而轻轻叹息了一声。
贺承舟总能记得他们之间的争吵,发现每次都是自己声嘶力竭地同宋鹤山吵闹,后者往往是沉默。
他自己也从没想过,这样的他,怎么会被宋鹤山喜欢呢。
直至现在,他才恍然明白,或许是自己一厢情愿罢。
从头到尾,宋鹤山没有说过一次喜欢。
即使是孔明灯那夜,也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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