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毕生心血只抵一道雷殛,人之僭法,与蚍蜉撼树何异?然善法慈凝神定气,任那金箔一样的灵光由肩臂延伸至腹背,好似披挂一件金甲。
云层翻涌,第三道雷霆横空降世,猩红似血,威势更甚先者。
此时离金刚不坏尚有时分,善法慈不敢怠慢,交叉鎏金双臂护住头顶,并祭出骨莲,置于顶明上方。
成败在此一举,善法慈摒弃杂念,全神贯注,故此,他无暇留意身外那一处灯下黑。
应着小声惊呼,岳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血污混着雨水,自破损的衣角滴沥不绝,然若细看,那不过是洗涤旧污。年轻人抬头,浓眉下露出一双青金纵瞳。
此时他身形显得比方才更为魁梧,形貌更是显露异相,双肘离心侧伸出一对黑色肉棘,而背脊后方愈隆愈高,直至衣物绷裂,一双青黑色披膜肉翅从中解放出来,迎风一振,带整个人飞离地面,向光柱中人影而去。
被扯住衣角的一刻,善法慈当即呼了声不好,身体一倾,堪堪露出罩门。
血红雷电自顶劈下,神光一盛,不可逼视,随即便听「哱啰」一声,有物自空中坠落下来。
待到光线转黯,众人才看清是一具金身,从顶往下,被劈作了两爿。
善法慈双目圆瞪,如见鬼祟,受此重创,仍未毙命。
神光虽灭,天顶云窟仍然未销,幽洞内电光蕴藉,不肯熄退。
要么成其事,要么断其术,不成不断,天罚难绝,天罚不绝,祸延众生。
善法慈以自体并罪无肠之灵基施术僭法,身受神迹,避过两道天雷,肉身已趋近金刚不坏,连天罚亦不能令其形殒神灭,寻常法器又当如何——
尚有一物,可挽转乾坤!季沧澜眼眸一亮,转身去寻那件法器,视线一动,热血骤冷。
※
师泠风只觉腰间微凉。
并无痛楚,因此当他低头,才看清穿透腹部的一截剑尖。
真气一荡,偷袭者被震飞数丈,撞到岩壁,骨骼尽碎。
季沧澜又惊又怒。
「东方无极!你因神识离体日久,枯耗气血,业已病入膏肓,如今做此挣扎,又有何益?」
咳出一口污血,东方无极咧开嘴角,笑得愈发尖厉。
「若我注定无力回天,便拉这天下苍生同堕业火,又有何妨!」
师泠风晃了晃,伸手去拔长剑,指尖一触,「咯啦」一声,剑身寸寸碎裂,手掌肌肤亦随之龟裂,狂风一吹,齑粉四散。他不由跪倒在地,神色又惊疑、又茫然。
若在往常,以丹道之修为,不难感应凶邪、及时趋避,然而此时他一身法源系由魔胎所化,饱饮秽血,与剑身寒气交缠,阴煞难分伯仲。
「当啷」一声,铜铸剑柄落地。一身傲骨,灰飞烟灭。
散落衣履间,一团白光冉冉飞起,荧荧闪烁,被寒星上人收入袖中。
神剑既失,众人一时无言。
寒星上人半敛寒眸,怅然,决然。
事至如今,唯有焚铄灵脉,祭舍身之术,全力一搏,或可相抗……眼见雷光将至,他沉声下令:「你们先撤离此地,我——」
话未落,却见胜云霄躯体化作一道金光,腾空而起,与落雷相冲,放出七色异彩,霎时光焰万丈,直冲太虚,那漆黑不见顶底的云窟一时洞彻,竟就此泯于无形。
光焰垂落,化作七色虹彩倒悬山巅,之中现出一道虚像,法相庄严,合掌作礼,向着寒星上人遥遥一拜。
于是寒星上人亦双手合十,回报以谢意。
虚影法相微颔,周身威光大放,遍照四方。
于是云消雨霁,雷定风息,旭日初现,光彻天际。
而那虹彩虚象,便随愁云惨雾一道散逸一空。
至此,祸销灾弭,众人无不额手称庆。
尽管事情远未结束,这一刻人们却只愿互相扶持,珍重迟来的曙光。
因伤者甚多,先前未曾参战的年少弟子,便自发组织救助。
有人留意到岳辰,却骇于他半人半兽的异貌,围作一圈,不敢上前。
季沧澜看几人拿了缚索,试图拘他,欲待干涉,却见被缚者突然狂性大发,攘开众人,双翼一振,飞离山顶。
「不要伤他。」寒星上人身形一动,追了上去,身后留下传音为讯。
听罢音讯,季沧澜抱拳躬身一拜:「弟子定不辱使命!」
再抬首时,双目清朗,不见一丝云翳。
※
清涧淙淙,草虫低鸣。
岳辰悠悠醒转,只听一个沉澈微寒的声音道:
「此是殷山阳岳三福地之一——山瀑玄洞,你还记得吗?」
洞内一方龙尾岩上,寒星上人屈膝结跏趺坐,阖眼运气,正在调息。
光苔荧荧,将他的轮廓照得如梦似幻。
「师父,我……」
岳辰口中嗫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