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万姿只觉得天旋地转。
良心对我来说，有用吗？
扪心自问，我对你一个非亲非故的小朋友仁至义尽。
我知道，如果你真伤害了我的狗，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当时好想认识你。
别哭啊
你毒我的狗，我也就认了。不过你这性格有点我年轻时的影子，人的确有能力，我把不少活都交给你做，这一两年让你赚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利用梁景明接近你，我也特意提醒过你，跟这个后生仔玩玩就好，不要花那么多心思。是你自己陷进去的。
人呢，算计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也会被别人算计。
我怎么知道？
Donna，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眼睁睁看着对面人哑口无言，渐渐红了眸，一直气定神闲的冯乐儿，反倒一愣。
万姿做梦都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跟冯乐儿倾吐秘密。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跟梁景明一样，很恨丁裕雄，我也不喜欢那个死老头，但我是佩服他的。
原来她那点瞒天过海的手段，不过雕虫小技。那点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欲盖弥彰。原来别人什么都了如指掌，不过懒得跟她算账。原来她一直是五年前那个刻薄狂妄的少女，徒增年岁，毫无长进
如果真要讲良心，与其抱怨他残酷，你不如去问问全香港建筑工人有一份工摆在眼前，很辛苦但钱很多，唯一条件是死亡率比普通工地高了那么一点。你就看看他们接不接受吧，或者说，答应得快不快。
冯乐儿说得很对，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了。万姿的手在眼睛边扇着小风，忍受着心理压力汇成崩溃，一波波来袭。
边说边拈起另一片多士，这次涂的是殷红果酱。
哇你真是小朋友来着。
实在太绝望，太过孤立无援，以至于看见一只手伸来，下意识就想牢牢攥住。
如果你不想跟他分手，当然不要告诉他咯。
冯乐儿再度抬起眼睛，平静得像种终极。
本以为一颗心已沉到底，直至此时。
就像我和丁裕雄再怎么斗，表面还是要合作来往的。我的秘书每周会和丁家那个钟先生喝一次酒，他们关系不错。全世界穷人富人都需要八卦，秘密就是这样传开的。Donna，这个圈子很小的。
良心
我赌场一年没有一天休息，里面全是一帮想暴富的蠢材男人，钱花光了要赌，房子卖了也要赌，把老婆卖去做楼凤还要赌，我不知道吗？我没良心吗？我想安心不如把赌场关了？
所以坦白讲，我理解不了你为什么一大清早要来质问我，你有什么理由，你到底在委屈什么。大家黑吃黑而已，在我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否则你也不会给丁家出主意，帮他们把梁景明爸爸的新闻压下来，对不对。
你怎么？
你怎么了？脸色也差跟梁景明吵架了？
这些都是小事而已生意会照给你做，不用担心。
一个人要管那么大集团，想那么多事，真的不容易。他对工人要求很高没错，但你也可以去打听一下，他给的报酬是全行业最高的，是其他发展商都在抗议的高价，而且从不拖欠。
Donna，妹妹，我是做博彩起家的，全港澳谁有我良心受折磨？
她的血，比任何果酱都要鲜艳。
双手一抄，索性早餐都不吃了，她离摄像头凑得更近
尤其是梁景明。
万姿呼吸一窒。
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真是这辈子作孽太多，否则业报怎么在这两天集中爆发。像被绑入无间地狱，被冯乐儿拿捏在手中，刮骨钢刀粹了剧毒，紧贴她皮肤刺入
那种摧枯拉朽而来的被碾压感。
金属抹刀映在画面中，有近似武器的锐光。
但我良心过不去。
我没想要伤害你的狗
他应该不知道当年是我，帮丁家出主意把他爸爸的新闻压掉了，而且我还做了更多错事连带害到他爸爸的
咀嚼片刻，冯乐儿摇头大笑起来。
轻而易举撕开多士，冯乐儿挑了挑眉，微微逼近。
她不配任何人的尊重和爱。
但你有没有想过，关了赌场就算我自己不赚钱，靠良心吃饭；我底下两万多个员工怎么办？跟着我一起吃良心？两万多个人后面就是两万多个家庭，我不用替他们负责吗？
被她的直白逗笑，冯乐儿终于没了点不紧不慢的架子。
其实梁景明爸爸的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手松开撑在腮边，几乎要伸入屏幕，揉一把万姿的头发。
她不知更痛恨泪失禁的自己，还是自己下意识地懦弱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