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瑟瑟,万叶萧落,依稀铃声回响林间。竹雾幽林,一把白纸伞悬游半空,伞面墨竹纹样,伞柄黟黑一身,时而叮铃,缓缓转去半面,散开眼前迷雾。伞下一袭青纱白衣,双手横抱一人,慢步徒行。怀中之人似睡着,却不知所梦为何,呓语呢喃着一个名字,舒气吐在他怀中。忘川低头看着他,目光如水柔情,无奈撇起一笑,温柔唤了声:“万卷。”
“竹心?”
山谷中,溪水潺薄,二人一路逆溪而上,却听一声惊诧。斫昀跟在道者身后,小心抱紧怀中之物,蹙紧眉甚是不解,疑惑问去一句:“那日所说竹心之物,莫非就指竹心?”继而转念一想,又如获至宝,面露喜色,侃侃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不枉此行,万卷眼疾可解了,是不是?”
道者点头称是,却又摇头喟叹:“竹心之物非竹心,而是取之于心。”而后抬眼一望,看去半空中困斗风龙,啸声凛凛,缓缓言道:“此山有灵,竹心乃是灵脉。竹心所失,山中灵气尽失,山灵恐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怕是无心闯下大祸。”
斫昀一听,目色惊怔,心中着实恐慌,连忙揖身道:“在下本无心,还望道者解祸。”
“罢了,罢了。”道者见不得他这般,连连摆手免了虚礼,遂叹言:“Yin差阳错,天意也。”
末时,二人徒步至竹林,却只见深雾弥漫,看不见半条竹林蹊径。斫昀辨不出入林小路,搔首踟蹰,道者更是不知身处何方,易卦算之。正当时,几声清脆铃响,迷雾里霎时冲出一阵狂风,风中猛地伸出一双手,掐着斫昀的脖子升至半空,狠狠怒斥道:“偷心贼。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斫昀面色狰狞,亦不明是何缘故,声嘶力竭挣脱不开,眼看目色泛白,性命不保。风中渐现一身青纱白衣翻飞,却是露出一双墨色黑瞳,犹如厉鬼夺命,凶恶至极。斫昀渐失力气,双手无力松开怀中之物,缓缓落去。
道者见势不妙,大喝咒语,几步飞上前,一手接过竹心,一手划去符咒。风中雷光乍现,只听一声痛yin,狂风尽散。顿时,半空中落下两人,一人被道者手快接过,伫地喘息咳嗽着,一人重重摔落地上,青纱白衣铺散一地。
地上之人痛yin喘息着,身子瑟瑟蜷缩,甚是痛苦不堪。自他胸口生出的白色细jing,早已爬过半面脖颈,层层攀附在耳畔。不多时,细jing忽有见长之势,正欲爬过耳畔,悄悄缠绕去发丝。那人捂着胸口辗转地上,目色恍惚,时而墨色黑瞳乍现,嘴里恶狠狠地yin着:“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道者于心不忍,徐徐走上前去,默念咒法,划指点在他胸口。咒法一出,令那细jing如见避讳,瞬间悉数退去。片刻,那人神色渐缓,慢慢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碧色青眸,却未褪去敌意。
忘川缓缓站起身,目光一直紧盯那二人,令道者不由退后几步。他捂着胸口喘息阵阵,一边气虚言着“偷心贼,臭道士,咳咳咳你们别想离开此山。”一边伸出胳膊正欲施法,却又猛地狂咳不止,脚下醉酒般踉跄几步,跌坐地上。
“没了竹心,山灵怕是也有心无力。”道者摇头诚言,伸了手想拉他,却被一只手无情打开。忘川目色凶狠,一只手扣起杀意,令道者也不由警惕,转瞬却又覆灭,叹下一口气,转身盘腿而坐,不由讥笑道:“臭道士,你当真以为你们能离开?”
“误会,山灵错意。”道者嬉笑一语,迈步上前几步,双手奉出竹心,躬身递与忘川,而后续言道:“竹心,自当归还。这位斫昀小弟本也无意,不知山灵可否略听一二,听贫道讲个故事?之后,但求一物。”
斫昀?忘川眉间微蹙,偷瞄一眼道者身后,好似方才听到过此名,不正是万卷梦呓所唤。霎时,不由嘴角一撇,啧出声来。半晌,瞧见那道者盈盈笑意,更是鼓满一肚子气,不屑置之。遂起身接过竹心,傲气背过身去,冷冷问道:“何物?”
道者抿起一笑,几步走到他身侧,附耳言道:“竹心之ye。看似竹心之物,又须得山灵取之。贫道听闻,若凡人所饮,即可医奇疾,又可断奇缘。山灵应知,山灵者,与世无缘,亦是与人无缘。”
忘川闻言一怔,慌神侧去目光,却又有意躲避,良久未开言。霎时间,竹风悠扬而起,掀起衣衫轻拂。额前须发随风扫向道者,拂乱交错,只在心中念起一个名字: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