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鹿鸣见她如此不甘,更觉伤心。可怜她拖着一儿一女,一个乡间妇人,又要以何为生计。她拿过手巾,擦过惠卿的脸,劝道:“你去老家找姜伯伯,他必会留下你的。还有明卿,他是舅舅,可一起照顾外甥的。”
姜惠卿冷笑了一下,反问她:“那你现下为何在此?”池鹿鸣语结,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姜惠卿又道:“人都是要靠自己,况自那时我离家出来,就不会再回去!”
奶娘不知道卢公子现下也不是公子了,而是卢小二。然而若姜惠卿若跟着他,倒定不至如此境地。池鹿鸣知晓卢不言此刻就在上京,亦未婚配,可她看了一下惠卿已有一儿一女在侧,这二人岂能再续前缘?
姜惠卿见二人财命皆丧,留下这老的老、小的小,饶她再是好强,也急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老老小小见她如此,更是哭成一片。
因命案被害人二人是外乡人,丘原他们颇费了些心思,发了公函到旧京,几经辗转才通知到姜惠卿。待她扶老擕幼而来,已过了大半年了。
次日寅时,因师徒二人未按时去约定的主家宰杀牲猪,人家寻上门来才发觉。里正报案后,丘原当下便带了仵作与差役去查。此案为歹徒二人临时起意,故遗留痕迹较多,倒不难查,仅两日就将凶手缉拿归案。
县丞快步上来,细细与姜惠卿说明了案件原由。原是他们师徒二人自旧京来双河后,租赁在城郊,以屠宰为业,因手艺甚好,得了些银钱惹来觊觎。去岁深冬的一日,有同村二人在外赌输了,心生歹念,于午夜潜入他们屋内偷盗。
想来这位阿公就是惠卿奶娘的后夫,常亥的继父了。他的徒弟必是姜惠卿后夫了,那个抱在手里的孩儿应该就是惠卿与阿公徒弟的孩子了。
池鹿鸣抱过姜惠卿,与她告别。两人俱是泪眼朦胧,不知何年可再相会。
池鹿鸣怕惠卿不肯向父亲低头,又以自身喻道:“我家现下也靠舅父扶持,没有舅舅不爱外甥的,更何况姜伯伯还在。”
奶娘也道如此甚好,让惠卿不要管她老婆子,将她送回旧京郊外老宅就好,力劝惠卿去投奔她父亲。她以己度人,天下无不爱儿女的父亲,姜复来必会接纳她。
次日早膳过后,池鹿鸣就要返回,她要赶在晚膳前回去点卯,她只有两日休沐,万不可逾期不归。她将姜惠卿拜托给丘原,丘原让她放心,他会筹些善款与姜惠卿安家,并着人送她们回去。
池鹿鸣告别姜惠卿回宫后,又开
池鹿鸣急忙从屏风后冲出来,向丘原道明与姜惠卿有旧,请他看顾一二。县丞忙道:“池小姐不用吩咐,这位夫人实是可怜,在下也自当妥善照料。”众人将姜惠卿抬到后院客房,着厨役烧汤奉来,又安置了老小三人。
灌了些汤水下去后,姜惠卿悠悠醒来,她见池鹿鸣在此,不及惊讶,两人相拥痛哭了一场。哭罢,姜惠卿又悔又愧,哭道:“是我让他们来上京的,我想着在新京辛苦几年,就可买些田地或做个营生,再不用出苦力了,是我害死了他们。”姜惠卿一向长于计划也颇有眼光,可她运势实在是太过不好。也不知他们几人究竟是谁害了谁,只能说是前世因果了。
不管池鹿鸣与奶娘如何劝说,姜惠卿执意不愿去投奔父亲。池鹿鸣知她气性,只得作罢。娘见惠卿一意孤行,又骂自己已死去多年的儿子常亥,只道都是他害了惠卿,否则跟着卢公子何至于此。
不想惠卿的阿公正好到院中起夜,两歹徒恐被他发现,遂杀了他;又一不做二不休,进屋将阿公的徒弟也杀了,可怜他还光身在睡梦中未及醒来。两人拿了银钱而去,当夜又赌个精光。
☆、梅花香自苦寒来
熟悉,但她看不见说话之人的正脸。她走近屏风,仔细一瞧,那妇人却是姜惠卿!鹿鸣不想惠卿命运竟如此坎坷,当下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姜惠卿闻言,含泪愤道:“我就不信,我就不信这是我的命!”
见惠卿伤心自责,奶娘在旁边叹道:“我的儿,都是命,这都是命。”惠卿是她奶大的,她视惠卿如亲生,更心疼她千金小姐却命途多舛。
县丞答道:“二人确是当夜挥霍一空,尚有一些衣物用具,与二位的骨灰都收好在此,只是一直未寻到家人。现夫人认领,下官立刻着人拿来。”
池鹿鸣想了想,仍不放心,又匆匆写了一封信,请丘原务必找人带给石城的姜复来。她在信中将姜惠卿的现状告知,拜请他看在卢夫人面上不计前嫌照管她。丘原请她放心,承诺他必会办妥此三事,又递上干粮给鹿鸣,再三嘱她一路小心。
姜惠卿苦苦追问:“所有财资都抢劫一空,未留分文?是否还有其他遗物?”众人见她不问二人遗体何在,是否已安葬,只问财资,都有些愕然与鄙视。
姜惠卿奶娘因儿子逝后镇日哭泣而致目力不好,一时尚未认出池鹿鸣来。鹿鸣抱过婴孩一看,是个女孩儿,问了一下尚不到两岁。他们两代四人虽不是原配夫妻,却也于乱世中组成一个和睦之家,谁料竟遭此横祸,实在是苍天无眼,叫惠卿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