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卡坐到案后,看着平措父子。平措心里发怵,傅恒刚说过不为难自己,不知他要干什么,郎卡出名的睚眦必报,但应该不会不听傅恒和朝廷的话。郎卡冷哼一声,他的副官拍了拍手,土兵队伍里三个土兵立刻押了三个遍体鳞伤皮开肉绽的土兵上来。平措父子一看这三人,面色大变。副官一挥手,那三个土兵立刻哭爹喊娘的哀嚎求饶,押着三人的土兵拔出腰间的匕首,按住地上三人的一只肩膀,对着脖子一搠,鲜血喷将出来,接着又利落地割下了三颗人头,三具身体上各自多了碗大的一个洞,仆倒在地,血汩汩外冒……
莎罗奔看着屋外的郎卡,眼里有一种悲伤,然后转头看着傅恒,郑重说道:傅恒大人,爱莎和格来都是我们家的人,倒罢了。尊夫人是在金川不见的,若她有什么闪失,我们金川将任由你和皇上处置。说着也大步迈出屋去,和郎卡在敞坝里计议。
当天下午,郎卡派人往巴旺山寨送信,送信人要求面见平措才肯交信。平措见信上说,明日午时,教他带人去促浸金矿,在那里交换人和金矿的地契,但若有一人出事,不管男女,他的巴旺山寨将被夷为平地,署名是傅恒。平措哈哈大笑,他的儿子也高兴之极,嘲笑这金川土司和傅恒束手无策,简直不堪一击。
这天夜里,熟睡的平措觉得身下潮湿,一惊而醒,发现身边年轻貌美的夫人已经不见了,鼻端闻见一股很大的血腥味,心里一惊,立刻坐起身来,才发现床上都是血,他骇异之极,只见床尾有一团黑黑的物事,忙掌灯来瞧,吓得几欲昏厥,那是一个马头,马体黑色,连脖子砍下,眼睛还凸着,马身还是温的,血汩汩地从脖子的截口往外冒,流了满床,他突然想起,这就是自己最心爱的名贵坐骑黑驽!昨天它还好好地在马圈里嘶叫踢踏,自己还快活地喂了它好一捧马草……正愣神间,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呼,从外面传来,那是他儿子的声音!他立刻冲了出去……
均无线索。
傅恒看看站在一旁的郎卡和他的副官,副官便叫土兵将两个女子送了上来,平措的继妻于去年病死,这是他今年新娶的妻子和他的儿媳妇,都只有二十余岁,她们还穿着原来的睡衣,虽然并无损伤,但山寨各处布满土兵,除了岗哨,其他人都聚集在这个敞坝上,如此在大庭广众示人,颜面尽失,两个女子都低着头,平措父子只能哑巴吃黄连,脸色十分难看。傅恒对二人微笑道:尊夫人是我们的座上客,我从不为难女人,皇上也一样,你们也要谨记,请吧!说着径自转身,带两名亲随去了。
两个女人早已惊呼一声,昏死过去,平措带来的两个土兵也大惊失色,身子抖如糠粒。周遭站立的勒乌围的土兵却安静异常,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正焦虑间,平措的信又送到了,说知道昨夜之事是他们所为,叫他们别妄想找到其余人的下落,还是乖乖地交出促浸金矿,否则两日后就等着收人,还说莎罗奔的爱女本来就是平措家的人,他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但绝口不提傅恒,意思这是他和金川土司的私怨。四人心情均沉重到极点,平措不说收尸,而说收人,其意思十分明显。四人都很愤怒,平措竟然如此嚣狂。郎卡冲出屋去,解下腰间的鞭子,猛抽土地,敞坝里立刻泥土四溅,风尘滚滚,外面的土兵面现惊恐之色,纷纷遮脸躲避。
第二日,不到午时,璎珞,爱莎,达娃并呼林二人都回到了勒乌围。在勒乌围的码头,三人甫一下船,便分别被各自的丈夫紧紧抱在怀里。翻译没有受伤,呼林是被担架抬上的山,今早他身上的伤口已被处理过,回到碉楼,叶天士和助手又立刻重新为他处理伤口。第三日一早,平措和他儿子到勒乌围负荆请罪。在临河的敞坝上,平措送上两千金。傅恒坐在案后,叫扎提威和阿正接过,放在案上,自己微笑着走下去,将他们扶起来。平措道:傅恒大人,多谢大人宽宏大量,饶过小人一家。傅恒只一笑,道:平措大人,你想得到皇上的青睐,这可不是办法!平措忙道:是,是,是小人糊涂!
普达娃看着傅恒,道:对不起,是爱莎和我拖累了你们,要不是送我们……傅恒摇摇头,道:他们是冲着朝廷。普达娃见傅恒眼中精光闪烁,有一种森冷之意,他从来没见过傅恒这样,知道傅恒也动了杀机,此事绝不会简单收场,只听傅恒缓缓地道:如果平措敢动任何一个人一个指头,他和巴旺山寨的所有人将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然后傅恒对他一笑,道:你放心吧,他不敢。普达娃点点头,接着傅恒和他在屋里计议了一阵,然后去外面敞坝和和郎卡父子商议。四人正说着话,土兵来报,说小金土司泽旺之子僧格桑亲自前来拜谒傅恒大人……
平措父子跌坐在地上,强自镇定,冷汗涔涔而下。郎卡只是从头至尾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二人。此时也拔出腰间的匕首,那匕首闪着幽幽冷光,定是比土兵所用的还要锋利。平措父子大吃一惊。郎卡只是吹了吹,再插回腰间,然后缓缓说道:你很能干,居然能在我勒乌围安插奸细,原来我是小瞧了你。平措说不出话来。郎卡又道:傅恒大人既然说不为难你们,你们走吧。说着低下眼帘,再不看他们,然后侧身,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