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夏知道贺澜安一定要带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了,但他没想过这会有他的原因。
沈问之看着他,干得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回避:“她眼睛不好一定要让她少绣点东西了。”
沈问之的视线从门框移到剩下两个人身上,脸上笑意依旧。
三个人匆忙洗漱,都没心思注意嘴里塞了什么当地早餐,坐到车上后贺澜安便把昨晚了解到的情况给他们说了。
警局也知道没有直接证据无法定案,也不能强行逮捕关押嫌疑人,可这个奇怪的异乡人完全不反抗,自己把自己送进来关着,问他什么都看心情搭理你。
年过半百的男人失态地转头捂住脸。
只要回家就行。赶在夏末剥点鲜菱角给他吃。
他们捉到沈问之时,他正好坐在几具警察尸体旁,脸上身上全是血,支腿靠在废墟残骸出神。
苏光诚一路上都没再说话,脸色也阴沉沉,这会儿见到了沈问之,细细地看了好多遍,看他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明显伤痕针孔,才第一个过去跟他说话。
邱夏也是浑身都在颤抖,“…我们现在去哪?是去医院吗?”他害怕得不行,怕去了见到浑身插满管子的沈问之,无论跟他说什么都不会醒。
贺澜安跟他们详细说了情况,才知道现在贺承已经往欧洲那边跑了,沾了无数人血汗的脏钱洗了又洗安稳躺进联合银行。但是沈问之没跟他一起跑,准确来说,是贺承不可能带他走,沈问之也不愿意和他走。
会见室只剩他俩和守着的警卫了。
“现在证据不足,有很大概率能为他找回公道,但问题就在于……”说到这儿贺澜安咬牙切齿,“这个神经病、疯子,他认罪。”
贺澜安正色:“不。去警局。”
贺澜安涩道:“但他,似乎是自愿的。或许是为了降低贺承的戒心。”像一只讨好陌生人的狗,沾了毒药的骨头都吃。
比在他家楼下的样子还要惨。
心硬地反复重复,脑子里又全是沈问之小时候鬼精的样,少年时忙碌不停的背影。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在这儿,先引渡回国,才有更多翻案机会。”
从他们住的酒店到关押沈问之的地方有点远,缅甸到处是土路,盛夏的紫外线灼得地面干裂,路过的村庄都蔫哒哒的。
真是…活该。
搓了搓邱夏肩膀:“你跟他说吧。”
“你头发变长了。”沈问之笑道,“好快啊。”
线人怎么跑出来报信的,工厂又是怎么燃起来的,身边死的那些警察他有没有参与,无人得知。
“抓到的其他毒贩按当地法律大多关七年以上,要是他全往自己身上揽…无期都是最好的结果。”
苏光诚气极了:“这可是他儿子!他亲儿子!贺承这个老王八蛋!!他要是把人接回去就这么对待,当初不如不来!”
“你还好吧。”他努力扬起个笑,不善表达的老大哥稳住了情绪,掐个把自己手臂才能抖出话,“你苏奶奶年纪大了坐不了飞机,说了等你回去一定来接你。咱们回家好不好?别让她等久了。”
金三角一代火拼是常有的事,坏就坏在最后一战里警方死了一整个小队,毒犯都是亡命歹徒,用子弹打死了人还不过瘾,丧心病狂到掏匕首又往那些警察喉咙割。
活该个屁。吃那么多苦还是个脑子有病的傻逼。
来的路上那样担心,吃睡都不安,可是一见到他,千言万语那么多的问题都无所谓了。
苏光诚根本想不通小时候追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臭小鬼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张着嘴呼呼灌进夏风,脑子闷热。
“万幸,贺承给他注射的不是毒品,是他手下投的实验室做出来的新型镇定剂,有止痛效果,但作用不强又改进了好几版。沈问之算是被当成小白鼠了,可能会有轻微致幻…”贺澜安不忍。
着他的男人察觉到轻微震动后也醒了。
因为他烧掉了最核心的生产工厂。
贺澜安无奈:“真是搞不懂你…一定要这么别扭地折磨自己吗?你不累吗?”
没有为自己辩护任何,贺承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身上,他也顺着接过来做替罪羊。
被带到会见室,抬头看见玻璃外三人时怔了一瞬,又露出个惯有的笑容。
苏光诚起身推开,闷闷地指着他,也憋不出什么难听话,“你、你回去了自己跟她说,她最听你这个幺儿子的话。”随即转身快步走出去,生怕再听到隐晦的拒绝。
沈问之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邱夏走近坐过去,他盯着后面的墙看,沈问之盯着他看,好半天没人开口。
邱夏一看见他这个标准笑就想揍他,可是望见他满脸青色胡渣,两颊眼窝都凹陷的落魄样又红了眼。
贺澜安也懒得跟他废话,他知道自己讲的话对方根本不会听,阳奉阴违快十年了,都习惯了。
眼里还是乌云,心里已下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