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孩子都过不到一起去,耐不住寂寞去外地打工,半年多没回来。
野萍还在表演,直播刚兴起来的时候就开了直播间,起名叫野萍表演秀。带着那些服装行头和几个姐妹一起做现场,租的小场地,没暖气没风扇,慢慢还播出点名气来。不过网络严打的时候第一批就给封掉了。
香香姐开始还去现场看,后来就不去了。小卖店晚上开到很晚,入夜的时候还亮着灯,偶尔有音乐声传出来,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有人翩翩起舞。
香香姐问他:“美美,外面好吗?”
他说:“姐,哪儿都不好,咱只能自己对自己好。”
闲着没事的时候去一个女装论坛看帖子,认识了那里的姐姐“温柔的风景”。风景是真的温柔,从来不骂人不生气,鸡毛蒜皮一点小事也能认真回复个上千字。这要是香香姐,磨叽两句一巴掌给他抽飞了。
他的ID就不一样了,出了名的嘴巴坏,人又刻薄,看不顺眼了就怼人家。把人弄哭了,还要风景挨个来安慰,私下里跟他好声好气地打商量“都是姐妹互相温柔一点”。
线下聚会见到了风景本人,微微的胖,讲话细声细气,握着他的手一阵夸“你可真好看”。开个小酒吧,多半都填补到论坛活动上去了。遇到有人有难事儿,能跟着掉眼泪愁半天,有人求帮忙,自己跑断腿也没怨言。他就说风景:“你哪是大姐,你是他们的妈呀!吃喝拉撒一手包办?这么大个人有事自己不会解决吗,就是你给惯的!”
风景总是笑一笑,说:“哎呀,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呗。最美你说是这样说,不也还是帮了不少。”
“我是怕你累死,这些个哭鸡鸟嚎的上哪儿再找个妈去!”
过了没多久,论坛上加了个叫红印的,发一篇求助帖,讲自己怎么跟那男人认识,怎么交往,怎么被发现的。他不看还好,一看气坏了,秀恩爱还有这种秀法呢。屁大点儿事要死要活,吃饱了撑的。
他管人家要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果不其然被拉黑了。聚会的时候听说红印也来,他下了班马上就开车去了,要亲眼看看这个小林黛玉长啥样。
个子挺高,长得也还行,挂着一张“我看不上你们”的冷脸。他严恪己这辈子就看不惯捧心口的小矫情,你矫情老子专门治矫情,没事儿也给你整点儿事。
一桶冰水,一瓶啤酒,把那个长得一米九十多,跟绿巨人似的退伍兵给损了几句。事后他被风景一顿教训:“你这张嘴怎么就不消停点,看不惯就看不惯,哪能都跟你似的?互相理解理解呀!”
“理解不了,老子的今天是老子自己挣的!他要敢死就去死,不敢死就他妈挺胸活着,赖赖巴巴哭哭啼啼地给谁看啊?自己都看不上自己,还指望谁可怜?!”气不打一处来,他回去给野萍的直播间刷礼物,留言说:国色天香的小野B,我可真想你,想跟你打一仗。
美美不穿包tun短裙了,不露大腿了,不化浓妆了,不戴假发了。
美美踩着高跟鞋出入办公室,穿女式衬衫见客户,看见喜欢的裙子走进去就试,穿出来就走。
男装女装不拘,全看自己心情。
美美现在叫“老子最美”。
“老子最美”就是他严恪己。
红印跟他们家的绿巨人和好以后,成了风景酒吧的常客。跟他互相看不顺眼,一照面对上个眼神就能吵半天。他一张嘴满屋子跑生殖器,把红印气得讲不出话,脸通红,说他“粗俗”。他就哈哈哈笑,说“咋了,谁身上没有啊,要不脱裤子比比。”
“呀,真的可以脱吗?”
他听见身后有人问。风景倒抽了一口冷气,两手跟他乱摆,就怕他回身就把手里的酒瓶子往人身上砸。
他噗地一笑,把酒瓶往吧台上轻轻一磕。“能脱,还能摸呢,出得起价吗?”
“多少钱?”
他慢慢回身,把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衬衫笔挺,鞋子干净,长得斯文英俊,戴着细边眼镜,看着是个体面人。
“干吗的?”他问。
“大学讲师。”
他点点头:“文化人呀,我就喜欢有文化的——给你个教师价。”
文化人盯着他,眼睛里射出一股子赤裸裸的欲望。
“好久不见,我的小泼妇。”
人类很久以后才会知道,宇宙的中心不是银河系,银河系的中心不是太阳系,太阳系的中心也不是地球。世界这么广阔,谁都不是中心,谁又不是中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