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而凉的月色,悄悄地映在一角屋檐上。
屋内烛火灭了又燃,燃了又熄。
苏全仍未有一丝睡意。
他辗转许久,忍不住翻身从枕头底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样东西,竟是一束头发,以黑锻系着——属于焰阙的朱红长发!
日间,长剑自焰阙喉间止步的时候,凌厉的剑风削下了焰阙的一缕红发,他趁人不注意拢入袖中,便成为他辗转反侧难眠的源头,也是他心头激荡跳动的源泉!
尝有人云美人如玉,然而在我眼中,玉虽温润,又怎比得上你的活色生香?
清香满人间,虽得一缕足已;俗子如我,本不敢有再多奢求。
那日西湖景边,你自天而降,犹如天上金仙,偶落凡尘,千红万绿缭绕,都不及你半分惊艳!
我震之呆之,而你不曾与我多说半句,那怕眸光一缕,也未有落我身上。
而我心底,早已刻下你玄妙的身影。
浩气清英,仙才卓荦,身为男子,却教满园芳华为你开尽春色、亦为你羞得败下阵来。
而我,从此跌入你朱红色的网,沉醉如死,半点挣扎不得。
苏全痴痴的瞧着手中,轻轻抚摸那发,又闭上眼眸细细感受着,仿佛焰阙就在眼前,靠在他怀中,任他轻抚。
他的神情迷恋,神思痴想无垠,激荡之色缀满心胸,三魂七魄皆被捧入层层云雾,浑不知时间的流逝。
忽听门外冷笑一声。苏全悚然回神,转身喝道:“谁!”手中忙不迭的将红发塞入怀中。
一人推门而进,边走边说:“别藏了,我都瞧见了!”语声尽是讥讽,居然是陈墨!
苏全脑袋一片发闷,心中为他人撞破不堪之事后的慌乱自脸上一掠而过,很快回复镇定,喝道:“师弟,你三更半夜门也不敲闯入我屋中,实乃有失体统!”
呵呵……陈墨冷笑一声,一改往日尊敬,一双狭长的眸子直盯着苏全,目光停在他胸口。那里,正藏着焰阙的华发。
苏全不自然的摸了摸胸口,斥道:“师弟,如果没有什么事,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陈墨讥冷的面色不改,道:“我说呢,那焰阙大势已去,我们明明胜券在握,很快就可擒了焰阙,将魔界一网打尽。可大师哥硬是不肯出手,硬是要手下留情!”
“那时我太天真,以为是大师哥悲天悯人、心慈手软,不愿铸造太多杀戮。背后的真实原因,如今我才算是知道!可恨到现在才知道!”
“什么?”随着陈墨字字意有所指的话语,苏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仍要伪装成风平浪静的模样,不解的问。
“焰阙绰号魅魔,容颜之魅竟连我们敬爱的大师哥都受不住被诱惑了!所以你才不忍心下手,是不是?!”
“胡说八道!”苏全怒喝道:“陈墨,你别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是目无尊长!往日师尊教你的尊师重道去哪儿了?!”
“哼,往日我是真的敬你一声大师哥。可如今,我亲爱的大师哥却心生邪念,竟对那妖魔焰阙存有非份之想!叫我等怎么还能尊你敬你?”
苏全的脸涨得通红,气极败坏,辩解道:“这都是你的恶意揣测!”
人界正道的大弟子,怎能有这种不lun之念呢?苏全自己都羞于启口,何况一旦传出去,真正是将混元派上下的脸往哪儿放?
所以再怎么样,苏全绝不承认!
“也难怪,焰阙那模样,我初见的时候也是一愣,不想世上居然有如此貌美之人!不说男人,连女子都难得一见!可他是魔,人尽皆知、荼毒生灵的妖魔!大师哥,你怎能罔顾人lun,罔顾混元派教义!这些年你修的道去哪儿了?都白修了吗?”陈墨的语气从最开始的戏讽,逐渐严厉,一声高过一声,已经完全没将苏全放在眼里。
“我没有……你误会了……”苏全失色的辩解,却分明有气无力。
“那把你怀中头发拿来,让我烧了去,彻底断绝你的念想!”
苏全下意识的按紧胸口,脸上惶急的神色让陈墨瞧得更是寒了心。
“我要去告诉师尊,大师哥,你好自为之!”陈墨转身就走!
不行!苏全想也没想,闪身拦住,脸色铁青、灰败,犹如脚下尘土。
“别拦我!”陈墨怒瞪着苏全,甚至恨恨的撞开苏全。
扑哧一声,一道剑光闪过,陈墨哼都没哼一声,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苏全怔怔的看着倒地的陈墨,身下的鲜血流了一地。下意识抬起手,看着手中之剑,脑子一片混沌。
他居然……居然亲手杀死了师弟……
师弟……师弟……对不起……是你逼我的!我真的不想……
焰阙……焰阙……都是你……为何你仍是那么遥不可及?
什么时候,你才能属于我?
苏全的神情突然变得半是狰狞、半是疯颠,探入怀中捏紧了焰阙的红发,眸中之色浓烈的像要融化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