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进地铁站的时候,风总是把裙子灌得满满。花杀在CD机里放一些可以唤起心中所有温暖的声音。身边偶尔有卖花的孩子,花杀会在轰鸣华丽的音乐里对他们她们微笑。
把一旁沙发上仔细搁放的白色棉质风衣裹在身上,穿米色跑鞋,露出光洁的小腿,然后出门。风衣是半年前买的,领口袖口有精致细小的黑色绣花,像夜玫瑰一样绽放。整个春天,花杀都把这件衣服裹在身上,里面只穿着纯白的棉质内衣。
皮肤在风衣底下轻轻与棉布摩擦,发出温暖的声音。花杀觉得有点儿冷。她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又可以等多久。出门前的那一点点希望瞬间泯灭。
花杀用双手捧住脸,看镜子里的女子,散发着年轻的芳香。看着看着花杀笑了:自己还是充满希望的。
花杀和秦生是这群学德语的人中最年轻的孩子,他们在开心的时候都有孩子一样的纯洁笑容,都很善良,随时听轰鸣的音乐,喜欢温暖,热爱生命。
整个城市废气涌动,花杀在人群里沉静着光洁笑脸。地铁带出的城市的风吹起花杀纠结的长发。她把双手插进衣袋,走进去。不知道可以到哪里去。
花杀喜欢德国,那个欧洲古老的国家,街边有卖五彩鲜花的小店,严谨,出产她最喜欢的运动服和巧克力,骄傲。德语班里大多是将要移民或者出国的人,没有人像她一样纯粹因为喜欢。
边走边爱,人山人海,拿着车票,微笑着等待。
直到明媚的午后阳光洒进房间,洒在木地板上洒在花杀的脸上。花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地板上睡过去了,现在又醒来。对面有人在唱歌,隐隐约约透些声音过来。又是新的一天,太阳每天都照常升起。
那个下午,秦生在阳光下在草地上吻花杀,吻到她心里柔软。花杀的棉布裙子在秦生宽大破旧的牛仔裤下变得褶皱不堪。
初夏,阳光明媚,搁了冬春的棉布裙子终于又可以穿上,终于又可以裸着胳膊和锁骨在阳光下面行走。花杀每天下午出门,抱厚大的书本,搭地铁去一座有红砖墙的楼房学德语。穿宽大蓬松的靛青色棉布裙子,边上缀满了细小精致的暗红色绣花。
请看我漂亮的坚持,地老天荒一直深爱。
后来的一天,秦生搂着花杀的身体说你的德语说得真好听。再很后来的一天,花杀发现自己不会用声音表达很多东西,她只会说一句简短的德语,只会那么一句了。
怎么都不能平静。夜晚如此美好,花杀捂着脸蹲在地板上,哭,用眼泪来减少些疼。然后她进入了一个恍惚的世界,镜头一直在摇晃。她看见自己穿着白色风衣,对面前的大镜子说了一句简单的句子,很完美的口型。世界一直在不停晃动并且不安。
花杀觉得,拥有了秦生就拥有了整个世界,并且完美无缺。
花杀只穿着白色的内衣还有白色棉袜子站在窗前,透过玻璃可以看见17楼下面肮脏的城市。花杀的身体纯洁得像栀子。
三个星期的德语课结束后,秦生搬进花杀的小公寓。在17楼的两室两厅,玻璃窗明亮,可以看见整座城市的歌舞升平,白色床单,到处散着CD和杂志。花杀赤着双脚穿过满地的混乱去开门,秦生拖着箱子站在她面前微笑,进来的时候带进属于夏天的风和灰尘。
秦生在一家音乐网站工作,负责摇滚频道和跟一家德国音乐网站的文字共享。大多数夜晚拿着数码相机去酒吧看演出,白天去市中心的高楼里做频道,穿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长头发,下午可以自由活动,去郊外看山,睡觉,或者抱吉他扫段和弦,住在花杀家。
花杀在那年5月认识了秦生,秦生带她去郊外看山,秦生指着前方说花杀你看这些坟墓。花杀抬头望过去,看见一座座孤独站立的青山。不断有风掠过去,秦生在一旁孤独地站立着,眼睛里灌满了风。花杀突然感到难过,觉得秦生会过早地离开她身边,并且自己无力挽回,一边在风里笑一边在心里流泪。
想到这里她笑了,转头看见最后一排的另一边,那里坐着穿黑色大T恤的秦生。秦生,秦生。她是在讲台前贴的那张报名表上看见这个名字的,觉得真棒。后来那个已经谢顶的老师说秦生请你把第二段给大家读一下,最后一排最右边的他就站起来,沉沉的嗓子发出好听的腔调,低头长发遮住了眼睛。那一刻花杀觉得秦生天生就是应讲德语的人,他讲得如此好听和流利。
那年5月的三个星期,花杀收获了她最喜欢的语言和最爱的人。
每天下午两个半小时学习,持续三个星期,每天都在强化。花杀坐在最后一排最左边,一次性纸杯里注满清水,面前是厚大的外语书。老师在前面的黑板旁讲一条又一条语法知识。花杀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读书的年代,那时多美好,还有青涩的牵手和吻。
花杀每天长时间呆在屋里,面对电脑,CD机和封面阴郁浓重的地下杂志。她给一家大型文学网站做小说栏目编辑,义务性的,没有一分酬劳。花杀喜欢在晚上10点后开始在电脑前看那些文字,显示屏旁边是用透明杯子装满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