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特,离开这里,”忒修斯抓住他弟弟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起来,“你受伤了。”
“你在干什么?”忒修斯说。纽特马上把食指凑到嘴唇边对他说了声嘘,然后警惕地把魔杖拿近了一点。他只把一半身子朝忒修斯转了过来,不怎么专心地站着。
这是他在塔里的房间,这是他初次抵达伦敦塔以后居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在他晋升为高阶哨兵以前,他给纽特寄过一张明信片,上面有这个房间的图样。忒修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显然,那个房间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这里重现了出来。在这里,忒修斯学会了第一个制造白噪音的咒语,在这里面的某个地方,他还偷偷地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尽管这是严令禁止的。它藏在通风管道后面,凝望着他。
“什么?不,”纽特的目光躲闪,快速地扫过他的脸,“无意冒犯,但是不,先生。我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原因,然后我才能明白它究竟是什么。”
忒修斯听到床脚某颗钉子迸开的声音。然后是嗅嗅拉高的,无声的咻咻尖叫。整张床像要被掀翻一样摇晃了一下,纽特一手抱着嗅嗅,另一只手提着魔杖慢慢挪出身子。他用拿着魔杖那只手小心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才转过来,对忒修斯敷衍地笑笑,但很快挪开视线。他开始仔细而又仓皇地审视房间。
“你在干什么?”忒修斯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说出声,但纽特听到了。
纽特摇摇头。“那么抓紧了,”忒修斯告诉他,“等我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这个房间可能就不剩下什么了。”他放开了纽特,他走到那张床边上,坐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纽特迟疑了一阵,抿住嘴唇。最终他沿着忒修斯的足迹走了过来——这是一个
它的图案很熟悉。忒修斯趁纽特没有注意到,站起来,走向它,当他的双脚踏在它的边缘一角上的时候,地毯发出了某种怪异的响声,就像有人在拧绞一件湿衣服时你会听到的声音一样。忒修斯低下头,地毯浸着血,而且血还在隐隐渗出来。
“这里不是真正的塔,”忒修斯情急之下说道,“这只是你投射出来的一个房间!”
“你害怕吗?”
“纽特。”忒修斯不得不打断纽特逐渐加快的语速,才能让他看着自己,“看着我。”
。
隆隆的震动在他们的脚底响起。纽特转过身,寻找声响的来源。他想要过去,忒修斯及时拦住了他。他不顾纽特的反对抓住他的手。他们适时地在螺旋楼梯倒塌下来的时候离开了那地方,当他们在房间的西北角再次出现时,房间有一小部分坍塌了下来,露出石块的断面。一根楼梯的锻铁陷进了地板里,上面雕刻的握住竖琴的小天使的半只眼睛没了。忒修斯把纽特按在自己怀里,以防房间还会再继续分崩离析,纽特迷惘的目光慢慢聚焦在他的脸上,逐渐变得不安。
是因为这样所以你重现了这个房间吗?忒修斯只是这么想,并没有说出声来,但纽特畏缩了一下。忒修斯深深吸口气,他在想别的哨兵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办,但他听说过的那些故事在此刻都没有参考的价值。他望向纽特,纽特像一个狂热的信徒那样跪在那张忒修斯写下那张明信片的桌子前,把抽屉拽出来抱在自己的膝盖上,吃力地轻点着里面的东西。忒修斯看着他倔强的,由于急切而动作颤抖的背影。纽特的脚踏在地毯上,忒修斯的思绪困惑地暂停了一瞬间,这个房间从来没有地毯,所有那些纤维和图案的排列组合会对哨兵的感官产生太大的干扰,就连一面小小的挂毯在这里也是不被允许的。忒修斯不由得多看了那张地毯一眼。
“纽特?”忒修斯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纽特?”
“忒修斯?”他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弟弟从床下钻出来,嘴里咬着魔杖,床单的一角披在他的脑袋上,把他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蓬乱了。纽特警觉地望向门口,然后左右看了看,在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以后,他从忒修斯的床下爬了出来,支着身体跳了起来。他用一只手抽出嘴里的魔杖,但没给忒修斯开口说话的时间,他又猫腰钻了进去。他把头深深地钻进床底,将一只手伸到忒修斯看不到的地方。“嗅嗅飞来!”
纽特无可奈何地被他拽着走了两步,但不肯再往前走了。“请不要这样,我好得很,”纽特抽走被忒修斯抓住的胳膊,刻意转了一圈让他看看自己,“看?没有受伤,连一个小伤口都没有。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让我继续吗?我想塔里的宵禁快要到了,而且和你——不管你的名字是什么——不一样,我是溜进来的,我不属于这里。”
忒修斯的心放下了一半。尽管这是十四岁时的纽特,眼前的一切完全说不通。
纽特回头拘束而腼腆地望着他,自我解嘲地笑笑。“我正在试着搞清楚忒修斯的精神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一边说,一边困惑地审视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因为你瞧,在拉扎尔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切应该是从这个房间开始的。某些事情在忒修斯逗留在塔里的时候发生了,你注意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