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天是白氏这一辈的长子,但也是他父亲偷偷养在私宅的私生子,他从小精通诗文音律,性格也乖巧可人得很。白氏正房夫人是一品诰命,平日里待人处事无大差错,却独独在这个私生子身上百般刁难,要皇家出面折辱这个私生子。
8.
白乐天刷的站起来,望着鸨母手中元微之的发带,半日好整以暇的敷衍一哄而散,直欲上前去抢。魏妈瞥他一眼,细细两弯柳叶眉微微一皱,立刻扯着嗓子嚷嚷起来:“乐天!要不是妈妈我总明里暗里向着你,由着你任性,你如何完完整整挨到今日,还得了这许多赏赐!如今倒还要与妈妈分起彼此来了,有好东西也藏着掖着了!”
“哎,你——不开窍!”魏妈不满地嘟囔着,终究合上了嘴。鸨母一双小眼睛在琵琶伎的卧房四壁转动,目光很快锁定了墙上挂着的紫桐琵琶边的一条玉带。
白乐天赶紧过去把发带捡起藏进怀里,连着紫桐琵琶好生挂在墙上。魏妈捂着手腕半晌说不出话来,方才无风刮过也无人碰到那琵琶,竟是白日闹鬼一般砸落阻拦她拿这发带!
“妈妈,有客人点名要白乐天弹琵琶。”门口不知何时怯生生站了个年轻女孩,轻软的声音打
魏妈见乐天被自己唬住只会干着急,轻哼一声便握紧发带就要走。白乐天两脚钉住一般迈不开步,双眼又目光如刺一般射过去。魏妈理都不理琵琶伎莫名的脾气,洋洋得意着把玉带就往怀里收。
“只要你们提出不同意,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但你们为了奉承白氏一品诰命夫人,竟这样助纣为虐,害得乐天在青楼受辱十余年?”元微之跪在地上的双膝颤抖得厉害,声音带了掩饰不住的凌厉和惊痛。母亲别过脸去不忍看儿子伤痛面容,父亲长叹一口气任由手中藤条失力坠落在地上。
“父亲!我要娶春寒阁的白乐天!”元微之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
“魏妈,客人打赏的钱早说好了都归您,其余就不必再有要求了吧。”教养良好的琵琶伎挂着温润的微笑,不动声色拉开了鸨母不安分的手,温和地拒绝着。
“诶诶诶,乐天!你什么时候得的这条金镶玉发带,当真是成色极好——”魏妈夸张地拉着长音,一把拽下挂在琵琶边的发带,翻动欣赏着。
“哎,乐天,听妈妈一句话,要么从了公主,要么今日起就夜里接点客吧。”浅褐色锦衣的肥胖女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小一方檀木桌子拍得震天响,“日日留在这儿只弹琵琶有什么好,瞧你这身板——肩宽腰细的,谁都会喜欢。”一边说着,她一边拽着白乐天宽大的白衣,拍拍肩膀又捏捏胳膊,像是在打量什么可造之材。
墙上紫桐琵琶着魔一般晃了两晃竟然掉落,重重砸在鸨母握着发带的手腕上,直带得琴弦也死死绷紧发出低沉的声响。魏妈哎哟哎哟叫唤两声,手腕失了力气任由金镶玉的发带与紫桐琵琶一起坠落在地。
元微之点头,一边咬着牙去觑母亲神色,俨然一副无理取闹的纨绔子弟样子:“白乐天受宫里旨意在青楼受辱,父亲你去替我赎他出来。”
“不行!”白乐天急得攥紧了袖子,脑子里一片混乱,平日里元微之的发带总是被他细细藏在衣服里贴在怀中,今日偶一疏忽就被鸨母盯上了将军府成色极好的金镶玉。
正熟练地把儿子偷来的敌军布兵图藏进衣服里的大将军听了,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按理说,他们俩上演一出父不慈子不孝的戏码给无处不在的偷窥之人看看、再顺便交换一下战利品,这就好了,但元微之忽然喊出的这个名字,直直超出了老将军的预期。
于是大夫人仗着自己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代表白氏向皇家请愿,四大家族之中另三大家族应表决决定是否由皇家出面处置这个私生子。
来。大将军半俯下身撑在元微之肩头,虚虚晃过去的手被身子逆着光挡住,娴熟地接过元微之迅速塞过来的卷轴,不改的面色仍是一副逼问儿子的恨铁不成钢样子,“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可能!”老将军攥紧了手里的藤条,额上青筋跳了两跳,看着元微之的母亲款款走到儿子跟前,柔声细语说起那段密辛,老将军背过身去,任由跨越数年的往事涌上心头将思绪淹没。
一晃眼一个月过后。
“你说什么——那个头牌琵琶伎?”老将军的嗓音不自知地抖得厉害,连带着身上一袭玄衣的暗金花纹都颤动几下,“你该不会已经告诉他,你元微之——将军府的嫡子元微之——要赎他娶他?”
“彼时白乐天早已是伶伶俐俐一个小少年,如何记不得那段伤痛往事?只怕他心里早已恨透我们三大家族之人,哪能真心爱你?”老将军的声线也染上些许疲惫,元微之在父亲的连连逼问下,颤了两下脊背跪坐在地上。
彼时四大家族之一的洛阳刘氏已表决同意,山西柳氏不置可否,而元氏家族并不愿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私生子得罪正得圣眷的白氏大夫人,犹豫半日后终是同意了这荒谬做法。至此,四大家族有三大家族表决同意,皇家护卫风风火火赶向了白氏城郊的隐蔽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