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茫然，孟荣笑了笑，把他拉到饭桌旁坐下：“快吃，吃完好换衣服。”
明明白天时，他还曾认为这人不适合这种颜色，可现下看来，那红色穿在孟荣身上，没有一点张扬与浮躁之感，反倒透出了庄重与严肃。
磨磨蹭蹭地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模样，他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往厅堂走去，他还记得孟荣在上次婚宴上提到的，结婚是要先拜堂的。
“换什么衣服？”
“什么……咳！咳……”
穆洪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短打劲装，因为路上奔波，确实蒙上了些灰土，可，也未到该换掉的程度。
他们皆无血亲在世，孟荣的双亲安葬在京城，他离京前不忍再惊动二人，终是没将父母坟墓迁回老村，因而真正对着空无一物的厅堂时，孟荣与穆洪都不免停顿了一会
“想什么呢。”
注意到对面人眼神那一瞬间的凝重，穆洪如梦初醒，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蠢话。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穆洪自知理亏地埋下头，默默吃起饭来。他们情况特殊，孟荣自然没有像常人成亲那般摆了喜宴，而是尽可能将晚餐准备得丰盛，他今日做的都是拿手菜，尤其是那鲫鱼汤，汤头醇香浓厚，鱼肉鲜嫩可口，一尝就知道是花费了很长时间烹调熬煮。穆洪一顿饭吃完，一双褐眼盯着孟荣看了好久。
孟荣话音掺了丝好笑与气恼，合着他背着人私底下忙活了这多天，又特意把人支出去准备了这些，这人竟还不知自己要和谁成亲？
孟荣果然也在那里等着他，一袭红衣，无论是款式还是纹饰，都与他身上的相同。然而穆洪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动视线。
穆洪目光停在那红枣上，恍恍惚惚想到，这也是红色的。
他就要，和孟荣成亲了？
看着男人明显哽住的表情，和讨好似的伸到自己膝上的手，孟荣也没了脾气，不由得叹了口气，兀自感叹道：这真是个傻子。
房门没有关上，大敞遥开的，堂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正中的小桌上点了一枚红烛，两侧墙壁上挂着他看不太懂的对联，红纸黑字，再往里看，挨着伙房的大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两菜一汤，比平日丰富许多，旁边竟还放了盆盛得满满当当的花生瓜子果盘。
“过来。”
他牵着马在原地愣了半晌，这才将阿黑牵进了马厩，顺带着收拾了处理好的猎物。
孟荣把碗筷往他跟前挪了挪，道：“婚服。”
站在屋门前，他竟有几分局促，自己究竟该不该进去，孟荣这是在做什么呢？
穆洪在门外犹疑着喊了一声，到此时还没意识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孟荣？”
穆洪摇摇头，再点点头，哑然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是要……？”
山脚下青砖灰瓦的小院，难得被涂抹上了其他的色彩。穆洪打老远便瞄见那门前亮澄澄的红灯笼，差点以为自己回错了地方。
孟荣被他瞧得竟也有了几分姑娘家才有的扭捏，不由得用手掌遮盖住了他的眼睛，嘴唇轻轻碰了下他脑门。
“穆洪，你想让我和谁？”
手指不自觉摩挲着那细腻的料子与凸起的暗金色花纹，穆洪那种脚还未落到实地上的不真切感，直到将里衣、外衫、头冠等等全都穿戴整齐时都未消散。
他算好了时间，等他到家时，孟荣估摸着也能到家了，两人刚好可以一起做饭。
孟荣将手贴在他背上上下拍动，帮他捋顺了气，声音无奈，又带了抹笑：“这是吓着了？”
“成亲。”孟荣平静地替他接上了后半句话。
“哦。”
穆洪张张嘴，蹦出了俩字：“和谁……”
挎着的干粮袋子，见里面还鼓鼓囊囊的，又不太想这么早就回去，索性和阿黑走走停停，随意猎了些飞鸟河鱼，还按着孟荣以前默给他的药方，在溪流边寻摸了几株药草，待到太阳渐往西边落下时，悠悠踏上归途。
他揉了揉这傻汉子的脑袋，故意板起脸说道：“吃饭吧。”
穆洪被催促着将浑身上下都洗了个干净，然后就赤裸着身子，被孟荣塞了一套厚重的红衣。
“……”
铜镜隐约映射着自己的模样，穆洪忍不住又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和腰封，还拈了刀片来，仔仔细细刮干净了下颚上的胡茬，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紧张得将袖口的布料都捏皱了。
“我收拾，你去洗澡吧。”
气息一个不稳，穆洪险些被口中香脆的花生呛到，他捂着嘴咳了好几下，连带着脖子也红了起来。
孟荣看到他时也是一愣，好在先他一步反应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
然而他不知道，孟荣这一天，根本就没去私塾。
听到他声音，孟荣掀了帘子，端着碗红枣米饭走了出来：“回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