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当兵吃粮,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
,吉人天相什么的从不敢想,多活一天便是赚上一日,平日里在街面上也没少
祸害乡里,什么时候一命归西权当是给父老赔罪了……」
「哥哥言重了。」丁寿开解道。
「小郎,看这处箭伤,乃是去岁独石口所留。」江彬也不多言,又指着肩
头的一处新伤道。
这处伤口与江彬身上其他伤疤比起,不过小巫见大巫,丁寿不知江彬何故
单独来说,还是举杯说笑道:「三哥步步高升,神明护体,这伤口越来越少,
当浮一白。」
谁知江彬未曾举杯,却是放声大笑,「高升?小伤?哈哈——」,笑得眼
中带泪,还是不停。
「三哥,可是小弟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江彬摆手,忽然笑声一收,抬首道:「我家中那夫人有孕
六月了。」
「恭喜三哥,贺喜三哥……呃?」丁寿刚拱手说了几句,突然觉察不对,
江彬在京城滞留半年,如今回宣府也没有几个月,他家老婆怎会怀胎六月,再
瞧江彬脸色惨然,已是明了。
拍桌而起,丁寿恼道:「是哪个王八蛋,兄弟我剁了这对狗男女。」
江彬惨笑:「那人惹不起的……」
耐不住丁寿一再追问,江彬嘿然道:「小郎,你道车巡抚缘何把自家甥女
嫁给我这粗坯,美女爱英雄?呸,当初也是猪油蒙了心,真当人家看上自己了
,不过是被当成个活王八,遮羞布而已……」
听得此言,丁寿不敢相信道:「宣府巡抚车霆?这可是悖逆人伦啊!」
「姨夫睡外甥女,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咱这厮杀汉哪比得了,哈哈哈……」
江彬在笑,却有泪水从眼角流出,拍了拍自己帽子,「一顶绿帽子,换个五品
守备,比价相当,这买卖不亏。」
丁寿将京城之事联想一番,迟疑道:「三哥滞留京城,兵部迟迟不予考功
,说是受人之托,莫不就是这位车震卿所为?」
「还能是谁?」江彬伏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嘟囔道:「自打成亲之日,我
就被派戍到独石口,月余也不得回一次家,去岁血战方歇,又被派到京城叙功
,这是方便他们行事啊,鞑子这一箭怎不射得准些,也免得老子在人前碍眼…
…」
江彬声音越说越低,渐不可闻。
丁寿推了推江彬肩膀,「三哥,兄弟送你归家。」
「家?哪儿还有家啊?老婆有上司睡着,仆役丫鬟都是陪嫁来的,谁他娘
瞧得起我,嘻嘻,报应啊!玉奴,我对不起你啊,呜呜……」江彬又哭又笑,
最终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丁寿沉着脸,仰头将一坛酒喝个干净,甩手出了酒楼。
*** *** *** ***
日已偏西,长街清冷。
丁寿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只觉胸中烦躁异常,江彬这些军汉算不上什么
好人,街面上恃强凌弱、强索硬要的事情也没有少干,可这些人对着鞑子来犯
,却敢持刀对峙,浴血沙场,朝中腐儒安坐华堂,美其名曰运筹帷幄,干的脏
事却让人作呕……
脚步不停,漫无目的,街面本就不多的行人惊惧地看着他横冲直撞,纷纷
躲避,丁寿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这座从小长大的城池,如今让他感到从未有
过的陌生。
不知被地上何物绊了一下,丁寿一个踉跄,却没有如他所愿的痛快摔倒。
「大人,可找到你了,几位夫人见您久出不归,遣属下等来寻你。」扶住
他肩膀的是钱宁,身后还跟着几名穿着便装的锦衣卫。
「不,我不回去,我要……喝酒。」甩手将钱宁推开,丁寿指着前方一处
挂着酒幌的店铺道。
店伙计正在给店铺上板,见又来了几个客人,连忙迎上去:「对不住了几
位爷,小店打烊,请去别家吧。」
丁寿不理,举步入店。
「你这人好不晓事,说了本店打烊,不再卖酒……」伙计上去要拦,却被
随后的钱宁等人给推到了一边。
「大爷到你们店里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钱宁冷冷道。
看出这几人不好惹,伙计只得忍气吞声将几人让了进去。
随意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丁寿喝道:「把你们店里的」刘伶醉「都给搬上
来。」
将手巾往肩头一搭,伙计没好气道:「没有。」
「没有?在宣府开酒楼竟然不卖」刘伶醉「?」丁寿好生纳闷。
「宣府确实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