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讲得彷彿兰草君不是他而泽原不是我,彷彿那是一对与我们不相关的傻瓜,彷彿光只是在谈论飞剑一事。我听得出他还有话要说,没有出声插嘴。
「抱牢。」他直接拉起我的手,环上他的腰。
假使我照做了,岂不是另一种方式的趁人之危?他性子好,才顾及着我,天知道我乍听见那句话时心思是何等的不正……我在心中快速背诵月华清心诀,力求恢復心神镇定,手上也不敢去乱吃他的豆腐。
我缩起脑袋不好妄动,抱着他的腰,在内心与苗苗、天道、各方神仙告解无谓的愧疚。
苗苗扫了我一眼,又转过头,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中没有怒意或是气恼,倒更像是……害羞了?我看见他的耳根红得宛如要滴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飞得更近一点,我不擅长捕捉树林中的兽跡,苗苗倒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叮嚀一句「留心」,掉转剑势,一俯身,提速疾驰而去。
我不敢再磨唧,红着脸从善如流,小声道歉,保证接下来自己绝对令行禁止。
有一种说法是:御剑者之所以能随心所欲凭虚临风,是因其心与剑所系。
这时林间似乎又出了什么动静,苗苗为了抓紧稍纵即逝的踪跡,再次催动灵气,剑行震出一道愈加明亮的光,我猝不及防猛地一晃,客客气气的虚扶根本抵挡不了这番衝击,狠狠地向前一摔。
「……!」我的金丹被这句话吓得疯狂乱转。
「哎呀,轻松来就好,苗苗直接揪着我飞就好了。」我暗自调节呼息,没有照办。
我手足无措,只敢以指尖搭着。
飞剑速度很快,当空行过像是一把划破流水的箭。
我想了想,才理解这是让我安心站定的意思;或许也有表明「此时的狭小侷促正是他所盘算的」一意。
而且……对象苗苗的话,我当真愿意作他的纸鳶。
「不过幸好,至少剑长算的刚好。」他復又说道。
我虽没能掌握这样的技艺,也多少能够猜想得到,在这种人剑合一的时刻,要再加入第三人自然不容易。
斜飞的角度刁鑽,我藉着彼此交握的双手试图稳住身形,脚尖发力维持平衡,却还是显得左支右絀。
「呜……」苗苗怎么不把我从飞剑上扔下去?我真是、真是可恶的无赖……
那个天乾未经允许,不可轻率碰触的颈处。
升在城上空。
与乘牛飞行不同,双人一齐御剑,有种格外彼此相依的感觉。我听闻过诸多前辈深陷情关,万劫不復却仍趋之若鶩,如今自己也能体会了。
剑身可踏足的空间有限,我正对他的后背,几乎是贴着站的,未免冒犯,我小心后退一步,拉开一点点距离,脚跟略微悬空。苗苗拉住我,不让我再退:「兰草君酌量有度,只可惜算得太细,一开始没能让泽原道友明白。」
苗苗翻飞的长发颳了我一脸,这样的刮搔比之柳叶的,还令人心痒,而且一点也不惹人心烦。从他颈后传出的花香袭人,我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在凑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转势,将额抵上他的背心。
与苗苗一起的话,无论如何都无须畏惧。
话既如此,我顺着他的心意挪回脚步,不再刻意保持距离。
什么呀,这傢伙,是在彆扭吗?这样的心机也有点可爱啊。
我们一路飞往城郊,出城门后视野逐渐宽阔,一览数十里,凭藉修士优异的视力,只见一片安寧,并无妖兽出没的跡象。更远处有一处树林,交叠生长的林木浓荫葱鬱,一眼望不到地,难以分辨树丛下的动静。
以往少数几次被师父师兄带着御剑时,都是比较简洁而,该怎么说呢……有效率的?反正修士在风中被遛一阵也不会死,所以他们通常会抓着我的手腕,将我当纸鳶一样放飞在一侧,或者让我在剑柄上坐稳抓好。我自己「不良于行」,有求于人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可苗苗太过体贴,注意到我站不稳,居然提议道:「不然阿原抱住我的腰吧?」
方才我依稀是碰到了他的后颈?
揽紧他时,唇角依稀擦过了他的颈子。
惊慌之下,我不加思索地揽紧了苗苗。
我知道了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在难为情的人,不自觉闷笑出声。他听见我笑,也低笑了一声。
他的心鸣怦怦作响,飞剑更在此时轻微一晃。
──与剑修的剑争风吃醋太蠢了,能陪他在一块,这种形式也挺好。
被我撞了一下仍站得很稳的苗苗因此闷哼一声,浑身一颤。我感觉自己就是来捣乱的,恨不得原地自爆金丹,才要往后退,被苗苗一把又按住了。
*
「好的,失礼了……」
「说什么傻话。」苗苗一口驳回,逕自拉起我的手,按上自己的腰。
术法于凡人而言是无形的,我们如入无人之境,飞过晃曳的彩带与灯笼,带起一阵光彩映目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