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上了两条鲤鱼跃龙门,造型别致得很。菜没上齐,大家聊成混乱的一片,酒已经喝了两圈。
饭点正是忙的时候,大柳给大家安排好座位就要去忙,田宏一定要大柳留下喝几杯再去忙,说事情交给手下的人做,你一个老板天天跟着忙什么,得学会享受。大柳推拒不成功,笑着喝了一杯,说你一个老板不也天天员工跟着一起忙啊?杨晓阳用手机偷偷给田宏录像,他身边的红毛凑在他手机前一起看,两个人笑得猥琐,说田宏这个社交状态好像四十岁的油腻男啊!录下来等回去之后放他工位上循环播放。
这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气氛一下子让卢景回想起来刚认识胡斯御的那个时候。
虽然酒吧和农家乐的饭桌完全是两种环境,可对于卢景来说真的差不多。只不过是攒动的人头,拥挤在一起变了调的交谈呼喊,晃来晃去的酒杯。
上一次卢景疲惫地坐在室友身边,满心都是后悔和无所适从,只想赶紧从这个鬼地方逃离,觉得自己跟那里格格不入。这一次卢景坐在胡斯御旁边,他还是觉得自己与人群总是格格不入,可他的碗里总是会出现一块形状漂亮的鸡蛋,一块炸得酥脆的带鱼,没有刺的柔软的鲤鱼肉,晶莹剔透的虾仁。
卢景觉得很是神奇,明明胡斯御是被灌酒最多的那个,每个人嘴里都喊着“御哥”或者是“老大”,酒杯横冲直撞地递过来要跟他碰杯,他起先骂一句“滚蛋”,后来敌不过围攻喝了一杯又一杯,可还是有空、有精力不停地照顾自己。
甚至不止胡斯御,坐在他附近的工作室的小朋友们——对于卢景的年龄来说,那些甚至还没有大学毕业的实习男生真的可以算是小朋友——也会偶尔给卢景夹一点东西吃,不经意间递过来一块章鱼脚,嘴里念叨:“大嫂!这群逼吃饭没那么注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有喜欢吃的得用抢的,你千万别不好意思!”
卢景手边是一杯花生奶。
这桌上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喝花生奶!!!连二十岁没毕业的大学生都在喝啤酒,他一个酒量还不错的二十七岁社畜竟然在喝花生奶。所有人都在照顾他,卢景从没有吃过这种饭,哪怕小时候亲戚聚餐的餐桌上,妈妈只会跟他说:“别埋头吃,你不爱说话也没人逼你说话,但是大家都说话的时候放下筷子听着,不然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卢景一直以为自己讨厌人群,任何场景任何状态下的人群,他要么伪装在里面装作自己也是一份子,要么远离。但他现在突然发现自己讨厌的好像并不是人群,而是自私,是漠不关心,是做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背后的动机,是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对不对该不该别人会怎么想,是所有的眼睛盯着你里面装的全是恶意的揣测。
卢景发现他可以在这群人里不用伪装,不喜欢喝啤酒也没有人会说这可不行,都是工作的人了一点酒不喝能办好事吗?二十七岁也可以在小朋友们里当唯一一个喝花生奶的人;喜欢吃的东西可以抢来自己吃,没有人会笑你是不是平时没吃过好东西啊,说你出来吃个饭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我草!最后一块糖醋肉!”随着一声高呼,两双筷子紧紧纠缠在一起,红毛跟寸头势均力敌,为了最后一块糖醋肉用筷子打架。下一刻战况有了新的转机,胡斯御的筷子在他们俩打架的间隙施施然伸过去,把最后一块糖醋肉夹到了卢景碗里。
事实证明,二十岁的男生玩起来就像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早上也没睡懒觉,九点钟就集合出发了,开了两个半小时车,中午又吵吵闹闹地吃饭喝酒,吃完饭几个人连觉也不想睡,说要去湖边钓鱼。
他们不知道这边可以钓鱼,钓具是在这边租的,二十几个人找不出一个会钓鱼的,又菜又爱玩,一股脑地涌出去钓鱼。胡斯御没去钓鱼,他酒量真是没有卢景好,喝得稍微有点头晕,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吃剩菜。
他光喝酒了,没吃几口饭。
菜也剩的不多,而且都冷掉了。大柳过来说没事,田宏的兄弟就是他兄弟,兄弟来家里做客饭还不是随便吃,卢景站起来拦了一下,问有没有粥。
大中午的,还真没有粥,但可以现熬,都不是事儿。卢景问他可以自己去熬吗,不知道方不方便。大柳同意后卢景随手摸了一下胡斯御的脑袋,他脸稍微有点红,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很可爱。
一碗小米粥和一盘清炒时蔬半小时后端上来,胡斯御正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
小米粥冒热气,胡斯御被热气烫到,卢景接了他的勺子,让他等凉一下再喝。大堂里除了他们俩已经没有别人吃饭了,有服务员来来回回地在收拾桌子,有碗盘“叮叮哐哐”的清脆碰撞音。
胡斯御一只手不太老实,往卢景肚子上放,卢景不自在地看周围,路过的服务员上并没有人把视线往这里落,他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压低声音问:“你干嘛?”
胡斯御揉他肚子:“吃饱了?”
卢景说话便有些埋怨的意味,怪他只想着别人:“当然吃饱了,你一直给我夹菜,自己也不吃,到最后只有你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