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三天夜中了。君洛宁双手吊起,独自吊在特意树起的高竿上。高歌帮他换了身衣服,头发本来也帮他束起,临来前却又给他散了,现在垂在两侧遮了脸,也不知高师弟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细腻心思。其实君洛宁并不是很在乎被人围观,他心中暗暗计算时日,又忧心阿絮怎么联络不上。
他不能抬头,高歌看不见他的脸,盯着他垂下的发怔了好一会,才涩声道:“好。”
“是。”高歌有些焦躁,他还想去追查君洛宁的下落,却又没法丢下这边的师侄。
“去看看师父。”丁羽神色并不平静,但也没什么心虚或激动,让高歌把不准她的情绪,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伸手在她肩上一搭,用上了巧劲,将她推着转了一圈,往来路上走去。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啊。”
“是你师父让我来看着你,明天行刑之前,都不许你出门。”
这就奇了。冯越本想对症下药,但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得将补身养魂的药给她服下,看着脉象稳住了,才算安心。
那是陶羽,这是他残留的意识或者说是执念,第一次正面面对丁羽。
将她抱回屋的高歌首先发觉不对,紧急叫来冯越。冯越仔细询问了高歌之前状况,却越发迷惑了。
“你说她跟你待了一夜时还好好的,之后外面有动静,你赶去查看,她跟着过去,没跟人动手过招,就这么晕过去了?”
然后,毫无征兆地晕倒了。
冯越眉宇间比他还颓丧,慢慢坐倒,半晌艰难吐出一句:“师兄他,去了哪里?”
陶羽的这抹残魂浮浮沉沉,只是看着她,似有无限期盼。
丁羽百无聊赖之下,明知道这执念残魂受天道限制,还是和他
“你以前修习的剑术也是心剑吗?上次使出悔字诀,我知道是你的手笔。你想救我师父,所以你应该爽快一点,把事情都告诉我,好不好?”
但是她身份特殊,也必须跟着过去。丁羽就保持着一种奇妙的旁观者的心态,冷眼旁观营地里乱作一团,各派首脑铁青着脸呼喝叫人严查奸细,守正宗内各人说不上是喜是忧的脸色。
丁羽这时候却不急了,她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幕,而终于等到了,心情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落不着实处。
高歌按在她肩上的手似乎松了松,但转瞬就坚如铁石:“不行,我答应师兄了,不能让你闯祸。回去。”
心中计议一番,君洛宁清了清嗓子,叫:“高师弟。”
丁羽强烈的不安感再度燃起,尽管她出门时仍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但她想在现场。
自他被押到这里,高歌的看守之责已经卸下,但他还是一直在旁不曾走开,闻声又走近了一些,问:“师兄,要喝水么?”
“她没事了。我来问你,今早是怎么回事?”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高歌一惊,率先站起,侧耳听了一会,脸色陡变,再顾不上丁羽,直接冲出去飞身而去。
看了看四周,守卫森严,虽然没有守正宗的人,却有其他门派与他修为相仿的人在。高歌本就没被安排值守,此刻再不犹豫,转身就去找丁羽。
才转了一个弯,高歌手臂一伸,拦住了眼前女子:“丁羽,去哪里?”
丁羽什么也不知道,她意识中,面前只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执着地望着她。
“是一个叫楚士安的散修将他救走,此人是他旧识,过去不曾上过守正宗,但我听他提起过。现在都怀疑此人也是血魔奸细,就看血魔那边是否有消息传来了。”高歌木然将掌握的情况说来,目光渐渐坚定。
这次晕倒,丁羽真切感觉到身体上的难受。神魂里潜藏的那抹残念似是在极力吸取她的能量,要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这就让她一方面头痛欲裂,一方面魂力消耗,身心都受创极重。
却是与丁羽撞了个正着。
丁羽知道,高歌不但是重承诺守信之人,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作为传承者,也作为有污点的前任峰主的传人,她这个下任峰主无论如何也不能沾上污名。她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劝说,与高歌相顾无言,默默对坐。
“师叔,你看着我,让我留在那里,行不行?就算锁着我都行,让我留在那里吧。”
如意珠的联络断了,他就是想强行附身都不行,而这时候断了联络也不来陪他,想必是要做些什么了。
“我不知道!”高歌颇有咬牙切齿之状,心中极为懊悔,甚至怀疑是君洛宁故意将他调开。
丁羽无可奈何地,不知道多少次地喃喃重复着,她不知道有多着急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但偏偏怎么也醒不过来。
法场了,她还在犹豫。
“不用。我只是担心阿絮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能不能去——去替我看住她,不要管她说什么,将她禁在屋中不许离开,直到明天我这里事情了结。”
他现在,也就在等一个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