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鹞哪敢违抗公爹,泪眼汪汪地点头答应,用晚膳时委屈的秀眉就没舒展过。
欺负怀孕的儿媳,饶是龚肃羽这个长辈脸皮再厚,到底过意不去,这顿饭对她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姿态前所未有之低,使劲讨她开心。
“就拿去誊抄一份,花不了多久,用完立马物归原主,鹞鹞还信不过为父吗?”
小曲鹞撇撇嘴,用蚊子叫的声音说:“花不了多久是多久?父亲给个准信。”
“文书抄抄不用一个时辰,只这些画难办,内阁要找画师,至多也就……日吧。”
蓝鹤心疼儿媳,插嘴问:“老爷琴棋书画无所不Jing,自己画不是更快?”
“我哪有这闲工夫!”龚肃羽凶巴巴地怼了老婆一句,转头又哄nai娃娃似的小儿媳,“鹞鹞乖,忱儿记述的这些朝廷正用得上,往后他再寄什么给你,你也一样拿给为父瞧瞧。你听话,父亲就将收到的战报中,与忱儿相关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
“……好吧,父亲要说话算话。”
“啧,我堂堂首辅,还能诓骗你一个小孩儿不成?”
“那孔雀毛和叶子儿媳要拿回去。”
小nai鹞被公爹抢走了信,气哼哼地带着剩下的东西回到一苇小筑,将漂亮的孔雀毛举到烛光下,嘴角弯弯翻转细看,而后研墨提笔,给龚忱书写回信。
“……父亲赞你的信写得详尽,还说朝廷能派用场,问我借了去,母亲也连声夸你,明赫真的好厉害,所绘之物如此Jing细,看你的画,就像是亲眼见到了那些奇花异兽一般……”
她也啰里啰嗦,把家中大事小事都写在信里告诉他,在文末留下最大的惊喜。
“你夫人我呀,肚子里有了个小娃娃,穿衣裳的猪要当爹了呢。”
在小曲鹞情意绵绵鸿雁传书时,龚忱已然翻山涉水,几进几出,将滇南陇川这片地形摸了个透,不仅打听到各个土司的消息,连当地土话都学会了不少。
这位身份尊贵的国舅爷,瞧着细皮嫩rou娇生惯养,却出人意料地能吃苦,事事亲力亲为,成日冒着瘴气往深山老林里钻。山路崎岖,没法骑马,全靠两条腿走,毒虫叮咬,荆棘割伤,都是家常便饭。
军营里最初将他视作来皇亲国戚富贵少爷的人,都渐渐被这股顶真的拼劲折服,手下亲兵更是死心塌地追随他。
“大人,再往前翻过山就是东吁王国了。”
龚忱对收买的土人向导点点头,眺望南面一条大江问道:“那条江有多宽?”
“最狭窄处亦有三十余丈宽。”
麓川江流经腾冲陇川,北起高黎贡山,南入缅甸,左右分割木邦与孟密,连接云南与东吁,分兵走水路亦可,他默默盘算。
只是江宽,行船无碍,可万一要渡江,却十分麻烦,龚忱沉yin稍晌,带上向导与两名亲卫,沿江返回,留意观察水势地形,路上被一条支流小河拦住。
“这河水不深,差不多只到人肚子,当地男女平日都在里面洗澡。不过这儿没有竹排,大人要是不想弄shi衣裳,就得绕个圈子到北边水流将尽的地方过去。”
“无妨,脱掉衣裤鞋袜,蹚水过去便是。”
有个不娇气的上官对大家来说都省事,众人三下五除二脱得Jing光,将迭好的衣物靴子抱在前胸,小心走下河。
“你们跟着我,当心河底石子尖锐。”
龚忱带头走在最前,回头嘱咐手下,发现身后三个男人都在偷瞄他,皱眉不爽道:“看什么?我身上长花了?”
亲兵被他瞪得害怕,结结巴巴回答:“不是不是,头儿……头儿身上……特别白……然后……”
“然后什么?男人是黑是白有什么干系?你小子大白天想娘们了?”
“没有没有,头儿这一身Jingrou,哪有半点娘们味,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想女人啊。您胳膊腿和背上一捋的伤,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之前从山上失足滚落,龚忱命大,没伤到筋骨,只摔得满身青青紫紫,他自己不在乎,旁人看见了难免惊异。
龚忱冷冷睨视说话的小兵虬武,突然转身在水下抬脚踹他。
“滚!你是我小老婆啊要你心疼?!”
“我错了我错了,头儿别打、别打啊……”
他们在水里打打闹闹,歪在河面上的灌木丛突然动了一下,警觉的几人立刻停下嬉笑,齐齐凝神盯住那儿,发现茂密的枝叶后面隐隐约约藏有人影。
他们全都一丝不挂,武器捧在手上,龚忱悄悄握住刀柄,朝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三人散开,围着那丛灌木,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