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同样没想到飞练接触到怨鬼皮会有这样的结果,现在他也不敢随意地触碰他了。那层血水浓稠地附着在飞练身上每一寸,似乎要用天下至阴去包裹另外一件天下至阴。血水的表面还能看出流动的痕迹,它不是包住就不动了,相反,它还在飞练的身上流淌。
浓血开始有了变淡的趋势,原本没有透明度但是分秒过后开始转淡,从鲜红变成了淡红色,片刻后又变为了水红。裹着一层水红的血水,飞练闭着眼睛,算不清他到
脚步声虽然离远了可是并未完全撤退,显然白仙还没打算放过他。小孩子天生的童真和灵性本就吸引白仙,这也是为什么小孩更容易被上身的原因,它在院子里吃吃住住,自然早就看清了那只鸡的里子。
受伤的泥鳅发出一阵悲鸣,吃痛潜入泥中土遁,但很快又卷土重来,可白仙前后夹击。不远处,那条蜕皮的泥鳅再一次发出了嘶鸣声,声音于山谷间震荡。
这是……钟言忽然灵光一现,莫非是在还血?
墓门雕刻着孩童玩耍的玩具,有绣球,竹马,毛毽子。入口两旁的石雕恢复如新,就是当年秦泠下葬的光景,连石人都是小孩子,陪伴着年龄小小的墓主。而当年前来祭奠的秦瑶早已哭成泪人,要不是徐长韶在旁边扶着她早就站不住。
坠龙有两条,一条在蜕皮,另外一条在保护它。
这就是和自己抢女人的下场,这就是女人背叛自己的下场。
“我说呢,就那么些点心就把你收买了,果然不通人性。不过你这点本事还想困住我?”然而潘曲星并不会反省自己当初的残忍,更不会觉得秦泠可怜。他只后悔一件事,便是当时为何将秦泠的魂魄放入雏鸡当中,而不是放入猪、牛、羊的身子里。若是放入猪身便可让秦泠永远活在脏污的烂泥当中,到了出栏的日子还能做成菜肴。
但大少爷却像沉入困境,那泥鳅的皮一接触到他身上便化成了血水,附着了厚厚的一层。
成为了莫逆之交。
仙家虽小,却已懂得是非黑白之分,自然向善也不向恶。这些年它就住在秦泠的小墓里头,将墓里的白糖和点心都吃完了,毫不关心山外的风水流转。就这样一日一夜地过去,那年的小白仙也成了几百年修行的仙家。
他后悔没看着何清涟和秦守业一口口吃下亲生子,然后找个恰当的机会,再让他们知道真相。
“你是来给他报仇的吗?”潘曲星冷冷一笑,“我许你那么多好处你都不要,你非要跟着一只鸡走?”
“破!”潘曲星只是简简单单结了个手印就破了白仙的障眼法,不过半秒便回到现实。然而他眼前刚刚散掉的障眼法立马被泥腥味的腥风代替,刚能看清楚一切就发现一条坠龙朝自己冲了过来。
而钟言面前的飞练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仙家不是恶鬼,坠龙自然也不是,墓穴里的东西管不住它们,这些畜生便一股脑儿地朝着自己来了。
“大少爷!”小翠被萧薇护在身后,她感恩戴德又战战兢兢,但又忍不住地看向四小姐那张面孔。从前四小姐是那样柔弱的女子,又因为双足的缺陷而受困良多,如今四小姐的身高足足比从前高了一头,还能保护别人了。柳妈妈若是能瞧见一定高兴。
四个大丫鬟一边抹泪一边往墓前摆贡品,给三少爷的份和给仙家的份一样多。
而最令钟言没想到的是它居然有鳞片了。
坠龙养成,最后蜕掉的那层皮原来就是“怨鬼皮”,从此泥鳅脱离了畜生道,跳出轮回。它最后一层外皮仍旧发黑,然而里头透着淡淡的血红色,如同恶鬼,双眼原本黑得很难找到,现在完全变成了血红,一下就看出在哪里。
细密的鳞片附着在它的背部和腹部,就连鳃裂的附近都有。它们不像锦鲤的鳞片那么美轮美奂,也没有那么大,它们的大小就像指甲盖一样,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无中生有。
潘曲星果然没再受到连续的偷袭,只是被白仙的障眼法困住了,眼前起了一片密茫的白色烟雾,深处似有传来孩童的笑声。随即烟雾散去,树林和山石暂时从眼前消失,面前是一座小墓。
它们同吃同睡,每回少奶奶都会在贡品桌上放好小孩子爱吃的甜食,它将那些点心渣分给公鸡,然后再一同回到鸡笼里睡觉。
尽管打不过潘曲星就是了,白仙本来就不是用来打架的。它继续在潘曲星的四周绕行,在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血迹。
“早知道就该杀了你们这些畜生,给我继续坠入畜生道去!”潘曲星抽出袖里杀器,纯金的子弹打着旋刺入泥鳅的身体,他本以为到了此处之后不管是钟言还是飞练都会被墓穴里的东西镇住,结果算错了这一招。
这一步无中生有便坐实了钟言的猜想,坠龙有龙性,龙有鳞,泥鳅和鲤鱼大为不同。鲤鱼天生有鳞,而泥鳅化龙的最后一步才是长出鳞片来。只不过它们没有龙运,哪怕到了这一步还是无法飞升,永永远远留在这触手可及的大地之上。
明明……明明那只鸡都不会说话了,秦泠那个小娃娃还能拐带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