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的自由到来之时，他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更不敢去寻找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少女。
“你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吗。”
母亲早就泣不成声，父亲呆呆地流泪，转过身去抓住医生的双手，喃喃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怎么，难道你觉得，你有资格看小芷的日记？”
“到了，郑哥。”
“你不是爱弹钢琴吗？那就给我弹到最好，让你爸看看他做错了什么！”
郑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还是伸手取走摆在茶几上那叠钉在一起的纸，他几乎能透过雪白的颜色看到停留在那个年纪的少女——她毫无血色的脸。
玻璃杯砸在脚边，而不是他的后脑，碎裂的玻璃甚至都没有割破他的裤脚。
那才是她原本的生活轨迹。
他想过的，如果哪一天真的见了面，无论如何他都要对她道歉，即使他脑子里还是那些占有她的阴暗想法，或许道了歉他又会干那些禽兽才会做的事。
幸好现在穿的衣服袖子长，爸妈和哥哥都没有发现。
“嗯。”
11月6日
那时他不是故意离开的。
将那本翻阅过无数次的日记本放回抽屉，他闭上双眼，眼前却还是浮现出一行行工整的字迹。他甚至都能背出里面的句子。
这是他该受的，可又远远不够。
“滚！”
“是吗？”
说“知道”，那便是他自大又无情；说“不知道”，那他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禽兽。
查清楚了一切，下一步是让他交出林芷的日记吧。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鬼混的，从现在起，你跟那些人没有关系，好好给我去结交老师同学，那些都是有大用处的。”
“不肯弹？难道要让那个私生子超过你？！”
林芷当然不会等一个性格和行为都极其恶劣的混蛋，她肯定巴不得甩开他，然后……谈一场正常的恋爱，被男朋友温柔地对待。
导师说他弹琴的时候感情丰沛，比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好了许多，竟然更加注重对他的培养。
好好活下去啊！用健康活泼的声音对他道歉，用手臂搂着他的腰、撒娇让他原谅，把脸贴在他胸前，说那些都是骗他的。
助理出声提醒，担忧地望着陷入空洞状态的男人。
林苡冷到极点的笑容和声音，都与十年前温柔的模样大相径庭。
从夏天到冬天……好像已经习惯了。
但是她居然……不在了。
或许再过不久，就可以穿高领的毛衣了。
门铃的声音似乎变得嘶哑，林苡咽下喉头的干涩感，终于站起身来，手指探向那叠白得凄惨、却远不如妹妹的面色的纸。
没敢回那幢别墅，郑曈让司机将车开往新买的公寓，看着沿途闪过的路灯，眼睛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泛酸。
他们精心呵护、不忍让她磕着碰着的少女，却被那个禽兽侵犯，在她痛得浑身颤抖、喘得脸色发青的时候，那人却不闻不问。
“都是我欠她的，我自己明白。”
林苡说，是他杀了她。
一个人下了车，郑曈步入电梯之时，愣愣地看着金属门板上倒映的模糊身影。
无论郑曈愿意不愿意，他都必须成为人尽皆知的杰出钢琴家。
手里那叠冰冷的纸似乎在发烫，他闪开助理伸来的手：“送我回去……一个月内，不要再给我安排演奏会。”
郑曈垂下头，拧开门把手，将背后压抑着悲愤的喘息关在房门。
可是没有办法。她能活到十八岁，就已经是极限。纵使先前做了手术，也只不过是让她稍微不那么痛苦罢了。
几年后郑曈声名鹊起，林苡轻而易举地搜索到他的经历，确认过他就读的初高中以后，才将他与妹妹日记里的那个恶劣下作的男生对上号。
郑曈做到了，捡起初中时丢掉的天赋和兴趣，但心里始终空了一块。
一
所以他强忍着寻找她的冲动，生怕自己在得知她的消息之后，去破坏她珍贵的幸福。
以前是禽兽，现在是衣冠禽兽。
母亲被前夫结婚的消息刺激，不由分说就让他出国，把他送往最为严格的音乐学院，几乎是囚禁起来。
门铃响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林苡冷笑一声，温柔的眉眼间凝结冰霜，放在抽屉边缘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郑曈站起身来，转身时听到他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他会不会又要咬我……肩头的痕迹四天才消下去，脖子上的不知道要多久。
没有听解释的想法，林苡立刻下了逐客令，放在膝上的双手一直紧紧握着，像是在竭力忍耐揍他的冲动。
抿了抿唇，郑曈深吸一口气：“我会再来的。”
林苡握着她越来越冰冷的手，几乎是哀求地恸哭着，求她不要离开，求她再努力一下，求她不要放弃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