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顾问为他母亲那边的人服务,李宇死后,她来旧京全权代理他在这里遗留的商业事务。这些事本身和李赫没有任何关系,理论上来说。他知道李宇在首尔经营画廊,生意的缘故,经常全世界四处旅行。这就是他到访旧京的目的。而李赫只是一个工程师,他与母亲家族的生意和财富毫无瓜葛。即便李宇死了,他也不会成为李宇的替补者,这是一个很清晰的事实。如果说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让事情有所不同的话,那就是李赫来到这里除了工作,还将履行手足的义务,他会亲自把李宇的骨灰带回首尔。这是他和母亲早已谈好的事。既然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并不是很想听朴顾问透露事情的进展,他本是这么想的,但耐不住对方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诉。他赤脚搭在阳台的长椅上,整个人半躺在那里,通话时间久了,偶尔翻身换个姿势听。“鸣山艺术馆不肯把李先生带去的画归还回来。他们说他是不遵守规则的人、没有信誉的人,当初他们花了很大一笔钱和adagio画廊做买卖,结果到手的三幅画都是赝品。我们这边的人要他们把赝品拿出来做鉴定,他们一直不同意,只是坚称,那些是百分之百的赝品。为了这事儿,我跟他们焦头烂额谈了好多天,一直谈不拢。最后我问他们到底怎样才能把那些画还回来,他们的馆长声称,等我们把那三幅画的钱吐出来,他们才会把剩下的十一幅画还回来。这真的不可理喻!不肯拿所谓的假画做鉴定,还要我们退钱,从没见过那样的人”朴顾问喋喋不休地抱怨,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把内部的消息全部传达给了外界人士。这是一个彻底的死循环,如果真是假画,鉴定过后,该退钱自然要退钱,而且必定要悄无声息地快速处理。但那边不肯拿出证据,还扣着其它画不还,甚至还要adagio画廊退钱,与其说是商谈,不如说是要挟。正是鸣山艺术馆这样的处理方式,事情才会拖延一整年,最后变成如今这样。僵持之中,一些艺术媒体嗅着味儿找来,新闻也随之而出,好在报道还停留在问题的外部,仅拿鸣山艺术馆强占艺术品做噱头。尽管鸣山艺术馆正在散发的臭气暂时没有蔓延到adagio, 他们依旧为此担忧。只怕鸣山艺术馆忽然醒悟吃亏的是他们,一朝拿出赝品的证据,把adagio一并拖下水。李赫端坐起来,打断了朴顾问的话,“害怕的话,为什么不把钱吐出来、尽早把这些事了结呢?”她一时愣住,过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如果李先生没有造假,adagio把钱退出去,等于我们亲口认下造假的事实,这是不白之冤啊”怎么知道今后鸣山不会把这件事四处宣扬,名声坏了的还是他们。李赫无声地笑了,他站起来随意抓了抓头发,时间快到了,现在得出门了。“您是怎么看的呢?”朴顾问语气忽然急促起来,尽管她不知道李赫已准备结束通话了。
也许这一通对话的所有目的就是为了问李赫的看法,朴顾问知道他们是双生子,能解开李先生秘密的人,说不准就是这位新的李先生。“您知道答案,何必问我,只要您了解李宇,您就会知道”他模棱两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朴顾问直截了当地打断,“您只要说,是,还是不是。”他不答。“这件事牵涉的是您哥哥、画廊、还有您母亲的名声,请不要和我绕弯子了。”浅蓝玻璃中呈现李赫的倒影,他扣上白色衬衫的纽扣,“如果不想把钱吐出来,那就舍弃其余的画作吧,和鸣山艺术馆彻底划清关系。旧京的人失去了一笔钱,但得到了其余的画,扯平了。”这样断尾求生的确避免了直接承认恶名,但那十一幅画的价格远高于交易过的三幅,是极亏本的买卖,别的经营者不会同意的。朴顾问始终想不通,去世的李先生到底为什么要搞造假的把戏,如若曝光,那将会毁掉一切。此时李赫离开江畔的酒店,当时钟指到七的时候,他已在预约好的西餐厅中等待着了,这里位于七十六楼,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夜晚的都市是墨蓝色的,霓虹灯闪烁,下方拥挤的车流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挪动着,犹如小巧的孩童玩具。外面的鸣笛和喇叭声传达不到空中的餐厅。没有寻常餐厅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这里安静极了。桌上点燃的白色蜡烛照亮小片昏暗的空间,餐厅内没有开灯,空气中漂浮着玫瑰的香气。客人们分散安坐着,他们喁喁私语,这一切莫名营造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悼念氛围。在悼念什么,陌生的人们也有需要悼念的事吗。李赫低头沉思的时刻,一个女孩进入了大厅,四下张望一番,之后急匆匆向他走来。女孩停在他的身旁,犹豫地软声说:“我可以抱抱你吗?”李赫起身,向她张开了双臂。“我非常,非常想你,我以为你不会有时间这周见我,感谢上帝!”她投入李赫的怀中。他很自然地答道:“我也想你。”女孩身量娇小,穿着牛仔裤和吊带上衣。她粉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扎起,暗号裙巴爸散零其绮呜三刘更新漫话视频广播剧鼻梁周围散布着一些俏皮的雀斑。坐下后她却不忙着说话,而是借着烛火之光,笑着望着对面的男人,她专心地看他,想从他的脸上望出时间流逝的变化,想确认自己是否记忆清晰,是否每一次都想象出了他真正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