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纳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林子里出了什么事,逼得从不低头的精灵国王居然不顾他们俩正在吵架,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找他。
危险才不能让他的国王这么脆弱,瑟兰迪尔好像在颤抖,低声唤他名字,“伽兰纳,你为什么在这儿?”
自己哪有他说得那么过分,伽兰纳心里酸酸涩涩的,被对方那番话伤到后便一直逞在心口的那口气不知不觉散开,还生出了些许不好意思来。
见他不说话,伽兰纳勾动他的手,“发生什么了,我的陛下?”
“我没有想到您会在夜里过来,精灵大人。”
伽兰纳绕过巨鹿去牵精灵,扬起的眸中倒映着瑟兰迪尔和漫天星光,覆在瑟兰迪尔手背上的手也是那般鲜活与温暖,好似眼前的一切不是瑟兰迪尔臆想出来的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熟练地撬开国王大人的冰冷外壳,和对方相处的这一切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般,深深刻入他的身体。
那一夜还是“他”第一次和精灵一起共乘巨鹿。
浓雾褪去,金发下展露一张远超伽兰纳想象的脸,冷峻硬朗与俊逸近妖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眼前的精灵身上得到完美融合,仅仅是浓眉紧蹙,那道眉间的浅壑便将国王威压显露无疑。
下一刻,伽兰纳眼前一花,高大的精灵国王突然俯下身来,毫无预警地将他抱上鹿背,深深地拢进了怀里,伽兰纳能听见单薄外袍下心跳如鼓擂——
像幼时把伤好痊愈的“他”送给村子里没有子嗣的人类夫妇一样,半夜独自来到人类聚居的村落中,本想偷偷确认“他”的近况,结果发现“他”被寄养后并没有同预想和约定那般被人善待。
康辛达一回头就看见伽兰纳和什么“人”坐在巨鹿上,当即飞快地跑过来,直到看清楚鹿背上端坐着的是精灵国王,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畏惧,向金发精灵行蹩脚的精灵礼。
头疼发作也只能抱紧单薄的破被子,缩在茅草屋中木板床的角落瑟瑟发抖。
听完这话,抱着他的人看起来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好歹是允许伽兰纳换成两人共骑的姿势,虽然不再紧抱着他,却依旧死死握着缰绳,片刻不离地贴在他背后。
瑟兰迪尔想,他真是疯了,彻头彻尾地疯了。
他还不知道精灵的心跳也可以跳得这么快,快到他也情不自禁地随之紧张起来,同时又让他隐隐约约感知到,也许今夜驱动精灵来找他的并不是什么危险。
伽兰纳想过自己这次不会主动低头,精灵国王也许会让辛巴迪,或是其他与他相熟的精灵来接他回去,或者干脆把他扔回人类之中,放任他真正做回人类。
不喜拥抱的精灵今天抱得实在太紧了,伽兰纳听着这个奇怪的问题,埋在他的怀里小声道:“当然是因为我们在吵架,你那天说得太过分了,我现在还在生气呢,你不能用这招来动摇……”
瑟兰迪尔皮肤上仍残留着夜行的凉意,深深地埋进伽兰纳肩窝之中,眷恋地用鼻尖蹭弄他的脖颈,嗅闻着他的气味。
即便瑟兰迪尔
难道是来主动求和的?
他又任瑟兰迪尔抱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康辛达由远及近呼唤自己的名字,才拍拍对方后背,商量道:“先让我和朋友告别,告别后我们再回家好不好,不告而别是会让人担心的。”
本没来得及看清瑟兰迪尔伸向他的手,便在躲闪间自觉地远离了河水。
究竟是怎么了,伽兰纳叹了口气,他奇怪的粘人陛下。
在伽兰纳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这张脸,但此刻一见,他却觉得格外熟悉,仿佛他早已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千千万万遍。熟悉到在他看清全貌的一瞬间,哪怕对方的表情变化是如此些微,伽兰纳也能立刻察觉到,他的国王陛下此刻非常难过。
“是我错了,伽兰纳,你不能把我扔在那儿,那儿太冷太空了。”
“只是出来玩几天而已,你不要这么夸张,”他推推瑟兰迪尔的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等会儿被人撞见,丢不丢人。”
大发雷霆的精灵国王踏着月光把“他”抱回森林,第二天还派来精灵上门算账,把之前赠予那户人家的东西统统收了回去,早就被卖掉的宝物也用那家的农具和存粮来冲抵。
但伽兰纳没有想到,他又一次来接自己了。
如果伽兰纳没记错的话,他们在梦中认识的时间都没有那么长吧。
走近还可以看见,小孩攥紧被角的手指上满是倒刺,一看就知道被两个人类收养后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伽兰纳还没说完,就听见高傲的精灵国王这样对他说道,“我错了。”
他一边安抚着巨鹿,用它最喜欢的方式,反复从鹿角根部抚摸到眉目,一边抬眸望向精灵国王。
瑟兰迪尔却置若罔闻,依旧牢牢把他锁在怀里,粘人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是几天没见,而是几百年没见一样——
此时再不明白来者是谁,伽兰纳就该是个傻子了,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