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流水汤汤,河岸焦土之上,一名白衣道人踽踽独行,举目四望,苦寻着什麽,见迎面两名鬼卒走来,他一愣,连忙上前摆横拂尘拦住两人,温声问道:「两位兄弟,可否有看见一位白衣少年?」
其中一名鬼卒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叱了声:「让开!老子在这三途路一路走来只看到你一个疯子穿白衣!活像靶子一样,等着让夺衣婆剥了衣服吧!」
白衣道人无奈一笑:「在下并没有要渡河,不用向夺衣婆付船资的,这位兄弟,可否再想想?或许是一时浑忘了……」
另一名鬼卒倒是谨慎,问道:「你可有更多特徵?在这地府,穿白衣的人并不多见,没可能忘的。」
白衣道人又是一愣,连忙将拂尘抱在臂弯,b了个高度,道:「他大概b我高一些,长得很是俊俏……对了,他在衣袖、衣摆都有绣红se的花……」
若说刚才两名鬼卒皆是漫不经心,现在都是惊得脸se大变了,一开始斥喝的那个立刻呔了声:「晦气!」拂袖便要走,白衣道人见他们彷佛知道些什麽,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袖摆,却惶惶然的不知该说些什麽。
另一名鬼卒看不下去,解围道:「你说的是荼花仙罢,他的确在三途路,你找他做什麽?」
白衣道人一张脸登时血se褪尽,喃喃道:「他果然在这里。」连忙转向他,问道:「你晓得他?你可知道他在哪儿?……我……我找他没事儿,但……但就是要找他!」
鬼卒抬手一指,道:「在里头,最黑暗的那处便是了。」末了,又是一叹:「那真真是b神仙还仙的一个人哪,你若识得他,还真有幸。」
另名鬼卒又叱道:「呔!什麽有幸,你可瞧瞧他把我们这好好的地府ga0成什麽样了!十殿阎罗被他驱逐到地府边界,连我们这些小兵也得听命於他!长得好看的都不是什麽好东西!」
白衣道人看向鬼卒手指的方向,双唇微微颤抖:「……他在里头?」立即发足狂奔,无视两名鬼卒在他身後的劝退或斥骂,一头冲进了地府的黑暗里。
看他离去,较冲动的那位啐了一口痰,道:「瞧着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怎麽识得那疯子?」
另一位面带悯se,叹道:「看他那样,怕是不晓得那荼花仙疯了。」盯着道人离开的方向,他突地微微蹙眉,道:「看来是个上仙大人哪。」
「上仙?明明瞧着不过是个凡修罢了。」
「他方才把灵光收的很好,现在心神乱了,看的到一些,啧啧,不b十殿大人们差哪。」
「是麽,他莫不是大人们请来的救兵罢?」
「不太像,想想吧,连大人们联手都打不过那荼花仙,他区区一个人能赢?」
「说的也是,我去,那仙瞧着是仙,可真真是个疯子,前阵子不是上去天庭砸了南天门,还把他那前来援救的旧识什麽来着?这人失心疯了吧!」
「似乎是西海龙王太子?」
「是是!听说打到半月下不了榻!」
「这人失心疯了吧!」
两人且言且行,逐渐去的远了。
微光滢滢。
遍地曼珠沙华花瓣葳蕤,静静摇曳,少年一袭白衣迤逦其间,足边搁着一把赤se刀柄的长刀,半张脸庞隐在黑暗里,俯身拈起一朵花,闭目细嗅,曼声唱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嗓音空渺,一调三转,反反覆覆的只唱同一句,极尽哀凉。
白衣道人远远就瞧见了他,步伐却放慢了,踌躇不定。
少年扭头瞅见他,愣了愣,旋即踢开足边的长刀,侧身用袍摆遮住,原先y鸷的脸庞顿时晴朗,透出一丝娇憨之se,笑道:「师父终於肯来看我了?」委委屈屈,好不可怜。
道人抿了抿唇,目光轻轻从他面上拂过,尚未开口,少年已缓行至他面前,笑意渐次隐了下去,道:「我闹了这麽久,只为再见你一面……怎麽,你就是不肯来找我?」语调沉沉一坠,瞧着竟是动了真怒。
见道人不应,少年白皙的面庞浮现了狠戾的怨毒,倏的又扬起一丝诡笑,道:「从前是我力所不及,现在,地府可完全是我的了,你能走去哪呢?怎麽这次胆子就这麽大,敢这样毫不设防的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