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课】。
两人就这样在咖啡店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好半天，瞧见方才的烈日已经隐入楼后，温斯尔才意识过来，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九月一日恰好总是星期一呢。
男人拿出手机一边扫码付款，一边回应他：“好的，谢谢。”
满身狼狈的身躯与讲台前穿戴整洁的男人忽然重影般叠起。
男人扫视了一番前台立着的点单牌，很快，掀起眼皮对他说：“你好，一杯加浓冰美式。打包带走。”
嗓音浑厚低沉，并且过于标准的普通话让店长怔愣了一瞬。
温斯尔的额发被吹起。
发丝缓慢落回前额。
：你比以前害怕我。
下一秒，声音，气息，触感几乎近在咫尺，尘封了三年的记忆如洪水猛兽，要挣脱欲盖弥彰的薄纸。
指尖明明被冻得发僵，偏偏一股热流窜上脊髓，不清醒的冲动在心底里持续不断地叫嚣着，血液倒流般地要撞破理智。
啪嗒——
店长听见推门声正要开口问好，却在瞧见来人时喉头一停。
待挂了电话，男人将衬衫衣袖挽起到手肘，抓着门把推开的动作因用力，手背青筋微突。
空调风呼呼灌入，刚吞下的冰咖啡凉过喉管，仿佛顺着血液让身体卸下了无数燥热，拿铁的甜苦交缠在舌苔。
“只是个挂名老师，没有多大份量。”
思绪停顿，杯壁的水珠浸润尾指，液体顺着掌侧滴下，落在桌面绽开，记忆的极速放映戛然而止。
俩人拍拍屁股起身，进门准备跟店长打个招呼就离开。
温斯尔轻笑一声，没回他。
：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是瞿律师啊。
许是这位教授气场过于压迫，在他进门不过几秒的时间内，挤满百人的教室内闲聊声渐小。
临上课前五分钟，整间阶梯教室已经挤满了人。按理说一间大教室可以容纳一百三十人左右，看着人满为患的课室，温斯尔只觉匪夷所思，也就一晚上功夫，这门课就被选满了？教务系统还另外加了位置？
一刹那的恍神在塑料杯壁将他的指腹冻到发疼后，才被迫回到现实。
窗外裹挟着一股热浪的风呼啸挤入，同室内中央空调在空气间相撞，一冷一热绕缠其中。
反思的思绪拉回现实，店长心里讪讪，像往常那般露出标致笑容：“请稍等。”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收款二维码，“这里付款。”
坐在最后一排的温斯尔也在摇晃着手中的冰拿铁，棕色液体裹挟着冰块在杯内相撞。他嘬着吸管喝了口拿铁后，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无聊地盯着外边儿正在交配的两只蜻蜓。
男人提着咖啡和电脑包往他上课的教室踏步走去，塑料袋里的冰美式因手臂惯性，杯内的冰块随之晃动着相碰。
乔时泽缓了口气说：“你说我们这些学ib的，上这种课意义何在，如果不是可以拉绩点的水课，我上半小时就溜。”
原来不是外教，看来是自己的刻板印象过于严重了。
也是恰好此时，温斯尔和乔时泽和店长打完招呼，转身从另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傍晚的天仍是白皑皑一片，男人掖下夹着未开封的棕色档案袋，正和手机里的人相谈甚欢。黑色衬衫贴身，夏日里竟也将扣子扣满，长袖西裤，脚下踩着双颇为崭新的皮鞋，发蜡胶过的纹理侧分显得格外严肃板正。
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脑海终结，温斯尔也结束了早八两节无聊的必修课。趁三十分钟的课间，温斯尔在教学楼附近买了杯冰咖啡，才慢悠悠地去停车场开车。赶去那栋离国际学院远得要命的教学楼，赶着去上那节为了学分的人文选修课。
皮鞋落在地面的声响，大教室里学生们吵闹的交谈声，咖啡液体与冰块碰撞声，毫无规律地交织在一块儿。
待男人拉开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恰逢温斯尔抬眼。
在他抬眼间瞧见前方的咖啡厅招牌后，放缓上楼梯的脚步，对手机那边道：“先不说了。”
温斯尔眉宇微动，凝视着走进门的男人容貌，一片大脑空白过后，眼神茫然。
后门关上的同时，前门被另一人打开。
瞿向渊伸出手揪着温斯尔的衣服一把将其扯开，往后逃离的惯性让他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后背撞到墙壁，没忍住痛闷出声。
这位先生从头到脚的精致程度，完全符合他对中美国际学院外教们的刻板印象，于是将中文版的“你好”收了回去，毫不犹豫地对他这样问好：“hi。”
温斯尔见自己同学那副样子，安慰道：“反正前两周可以随意退选课，先选着呗，也没什么。”
开缝的窗户被坐在窗边的同学紧紧合上，且落了锁。
温斯尔惝恍须臾后，瞳孔逐渐放松，继而卧蚕微鼓。唇旁皮肤叫人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片刻后，眼眸掠过几不可见的怪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