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柱这口气松得还是太快了,他刚在自己的病床上躺下,女护士就拨通了一个电话,“爸,我今天在医院碰到个人,你猜是谁!”
一个健气的声音传过来:“谁呀?”要是林远在,一定能听出来,这就是村长的声音。
“是陈大柱呀!”
“受的啥伤?”
“被玻璃割的,哎呦那个手啊,好几道口子都缝了针,刚到医院的时候血撒了一地呢!”
村长闻言,匆匆挂了电话往陈大柱家跑。
林远在清理房间,把隔壁的次卧给收拾了,打算整一个书房,顺便可以放点杂物。搞了半天,用来擦洗的水换了一桶又一桶,现在又提了一桶水出来倒,这随便一看,就看到村长喘着气跑过来。
林远擦擦手:“怎么了村长?”
“哎呦林老师哦!”村长一边吭哧吭哧地喘气,一边说:“我闺女打电话过来,说大柱受了伤在医院呢!”
林远一愣,不知道村长的闺女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消息,但是还是好脾气地回答:“陈大哥跟我说了。”
“啊?”村长想,林老师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你咋都不着急呢?”
“大柱哥说是轻伤,不碍事。”
村长一拍脑袋,“他骗你呢!我闺女说他的手都快废了!”
林远听村长这么说,心悸不已,“那、那我去医院看看!”说完跑回屋里,步伐凌乱,差点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给摔了。林远跑去翻自己的包,手一直在抖拉链都拉不开。
小泥鳅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林远的动作,睁开眼睛,“哥哥怎么了?”
林远终于找到钱包了,紧紧抓在手里对小泥鳅说:“哥哥要去医院,你乖乖在家里,饿了就吃饭,哥哥把手机留在家里给你,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唔好”小泥鳅又睡过去了。
林远出门,村长把他的小摩托开过来:“我送你过去!”
小摩托开得特别慢,出到镇上以后还没油了。不过幸好这里可以叫的士,村长帮林远叫了的士,把呆愣愣的林远送上车,还不断嘱咐司机一定要把人送到医院门口再走。
司机是个挺热心的人,答应了村长就把车开走了。村长跟他的摩托车待在路边,准备找个加油站加个油先。
到了医院,林远找半天才找到陈大柱的病房,到了门外迟迟没有推门进去,他太害怕看到陈大柱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突然病房门口被里面人拉开,一个女护士跟林远面对面碰一块去了。
女护士“哎呦”一声,“你站门口做啥?”
听着语气就特别像村长。
“谁呀?”陈大柱中气十足的声音随之从里面传出来。
女护士索性把门拉得更开一些,陈大柱就这样触不及防看到了他的林老师。
女护士拎着空药水瓶走了,临走前还特意关上门给他们,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笑容。
房里陈大柱和林远面面相对,陈大柱没再敢直视林远的眼睛,半天憋出一句:“你、你咋来了?”
林远走到床边,“我来看你受了什么伤。”
陈大柱把病号服掀起来一小块,上面只有浅浅的几道红痕,“就、就这些,老板怕我留下啥后、后遗症才让我住的医院。那些有钱人就是”
话还没说完林远就一把掀开陈大柱的袖子,上面一层厚厚的绷带,除了刚刚他自己掀给林远看的那一小块,其他地方都缠上了。
看完以后,林远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陈大柱最怕林远这样。林远冷着脸,好像一转身就能完全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他又变回原来那个整天忙于生计的煤矿工人。
陈大柱用没受伤的右手抓住林远的胳膊,语气带着哀求:“阿远,你别生闷气,你心里不舒服就打我,我身上除了左手有伤,其他地方都好好的,你揍哪里都可以”
林远侧过脸去没让陈大柱看他,“我不打你”
“那、那你骂我也行!”
林远伸手,抹了一下脸:“我去一下厕所。”
林远挣开他的手,推门出去了。陈大柱急急忙忙起身要追过去,途中不小心扯到受伤的左手,疼得一咬牙,跌回床上了。
到了厕所,林远掬了一捧水洗脸,洗完看着镜子,挺狼狈的。
在没有遇到陈大柱之前,他过得中规中矩,遇到他还有小泥鳅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生活。今天如此失态,等回过神来之后如果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就罔读了十几年的书。
这样不行,会伤害的人太多了,陈大柱,小泥鳅
光是想想,林远就感觉喉咙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