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绸,吴家已经将聘礼送到府上。可是你月容还小,二叔也是在舍不得她早早就嫁为人妇。不若,你替她一替?”沈府老爷沈独虢用过午膳便踱步到沈绸的院子,还未等沈绸的婢女为他斟上茶水便试探地说。
这沈绸是沈老爷兄长沈独枫的独子,或者,说成是独女也无半点差错。沈绸生来便是双儿,虽说此事外人不知,自家兄弟沈独枫倒是未曾瞒过半分。然而,这沈绸天生身体便有了缺陷,父母却也未能多照拂几年,先是五岁那年娘亲病死,十二那年爹爹也撒手人寰。十二岁小小的沈绸被回家料理兄长丧事的沈独虢带回京城自家府邸。
邻里相邻都道,沈二爷心肠真好,能把这么个克母克父的煞星侄子带回自家。沈独虢何尝不觉得晦气,但是又有何办法,兄长死前将沈绸托给了自己,虽说不亲近,但这遗下的怪物怎么说还是他沈家的骨血,若是任他流落,一是自己给人戳脊梁,二是兄长难保不在梦中缠他。
一晃,就是四年春秋。这四年里,沈绸就住在沈独虢府上最偏僻的小院子,仅有自两个老家带来的婢女碧汀和兰馨侍候着。偌大的沈府,沈独虢安置自己的亲侄子仿佛安置一个失了宠的老妾,生怕这沈绸将克死父母的功力用在这沈府中人身上。
要说,沈绸是晚辈,何况寄人篱下,这早晚的请安是本分,但沈府的老爷夫人都发了话,沈少爷免了这礼数。
如今,这沈老爷作为这破落小院的稀客,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老爷有一娇女儿,名为月容,小沈绸一岁余,作为沈家的宝贝,从来都是要月亮不给摘星星。哪怕吴大人吴畏比自己官大三级,也不能将自己的小女嫁给吴府瘸腿的长子吴斐!可是,想想吴畏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明里拒绝,肯定会将他得罪,以后官路难免坎坷许多,兴许还会被吴畏下绊子,随便呈个折子那阖府上下怕是要落个不安不宁。
沈独虢捋着胡子琢磨了片刻,正巧——那吃白食的侄子虽说从小当个男儿养,但是如今,何不让他化女身,替自己的小女儿挡了这吴家的瘸子。反正,吴府只说是沈家千金,又没指明哪一位千金不是?若是沈绸不应,得,那也别怪叔父将他这不男不女的身世之秘狠狠抖落,看他如何是好。
于是,便有了此刻的一番问询。
“二叔,”虽说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一番变化,但是沈绸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心思转了几转,微笑着应道,“月容妹妹的确还年幼,阿绸愿意代妹妹嫁入沈家。”
旁边的婢女碧汀和兰馨面上均变了颜色,齐声叫到:“少爷!”
沈绸用眼神示意她们住口,冲着沈老爷道:“二叔,府上可曾与吴府订好了时日?”
旁边的沈独虢早就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晦气侄子连一句推脱都不曾出口,也不露半点难堪。大大方方得好像只是代人赴宴一般。
“下月初三,眼看着也就有半个月,明天叫喊裁缝铺子来人给你量尺寸,赶紧制出礼服,再做几身女儿家的衣服。”沈独虢假装欣慰地打量沈绸,却也觉得这几年里虽说没让膳食堂给这院子送过什么好吃食,但沈绸的身子倒是拔得很快,比月容高足足半头。虽说脸面上有些苍白灰颓颜色,但是成亲当日稍加打扮,想是也能看。那瘸子多半是不能行房事,这沈绸身子的秘密想来也会自己多加掩盖,只要不给他沈家惹麻烦就好。
“二叔,放心吧。这些年多靠叔父婶母帮衬,阿绸有个容身之地。听说吴大少爷才情极高,如今能替妹妹加入沈家,阿绸自是高兴不过的。”
“自家人何必说这些客气话。”沈独虢打个哈哈,心说光才情有什么用处,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亲女儿守个活寡,“那近日你便早做准备吧,二叔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这事已经妥了,沈老爷迫不及待要回大院告诉娘子和乖女好消息。
“二叔慢走。”沈绸微微笑着恭送沈独虢快步跨出院门。
“少爷,你怎么这么糊涂!”兰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副气不过的样子,“沈老爷摆明要你当桥,给沈小姐再许段好姻缘,你怎就轻易应了啊。”
碧汀稍稍沉稳,守在沈绸一侧,道:“少爷想必是有些自己的打算了。”
沈绸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凭自己的身子,哪里想过什么好的姻缘。他自小聪慧过人,父母早逝也让他心性早熟得多,再加上身子与常人相异的缘故,他未必没有想到过二叔如果此番劝说不成,会做出什么事来让自己难堪。
可是,哪怕在吴府过得不好,也比守着这四方院子,吃冷饭冷食看冷眼冷面好得多,不是?
“你们两个,别为少爷我发愁了,成亲可是件喜事。”沈绸心里一下轻松了,朝两个如丧考妣的婢女下指示,“去,为我准备浴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