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龙神离去后已有月余,陆文徵本来心下惴惴,担心其又要来找他行那强迫之事,然而数日过后,龙神仍旧不见踪影。
陆文徵暗自揣测,或许那龙神贵人多忘事,早就将他这小小凡人忘在脑后,说不定此时正寻访至哪处仙山福岛、琼楼宫阙,或与三五仙友畅饮仙酿,谈笑忘却人间事,哪里还记得他。
这样想着,陆文徵慢慢放下心来,只当自己是撞了邪、发了梦。
虽然他平素不信鬼神,但因经历了这番遭遇,竟对神神鬼鬼生出几分敬意来。他好好斋戒沐浴了一番,将各路神仙拜了又拜,就连家里供奉的祖先排位都亲自细细擦试了一遍,又奉上瓜果斋点,只道是心诚则灵,遇事自然有鬼神先祖庇佑。
至于朝堂之上,陆文徵将此次安排祈雨祭祀的礼部好好参了一本,毕竟把正常的祭祀错搞成活祭的流程,其酒囊饭袋的程度也是不一般。此事暂且不表,单说这些时日陆文徵心下郁郁,看着府内破败的莲花池便越发不顺眼起来。
算算时日,祖母也快从清修的寺庙中回来,他要赶紧把池内莲花恢复,再多求几株名贵品种讨她老人家欢心。
时下佛教盛行,大小城池兴建庙宇,寺内香火供奉不断,佛塔长明灯昼夜不熄,连带着新鲜莲花也在坊世间供应不断,或是只携花jing作为佛前供奉,或是购买整株种植庭院观赏。
陆文徵亲自跑了趟坊市,发现贩卖的多是寻常莲种,自然比不上原先从西域客商那里买来的名贵稀奇。
他本来想买几株红白莲花先凑合养着,却从花商那里听闻,有一僧人善养莲花,就隐居在城郊百蔓坡内,不过那地方听说闹鬼,请了高僧去降服超度,但是都不管用。后来那方圆十数里地就渐渐荒废下来,也鲜少有人烟。因为种种诡异传说,大白天都没人敢进去,邪气的很。
这样不祥之地,陆文徵原本不想去,架不住那花商一再吹嘘,直把那僧人养的莲花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连那僧人都有好大的神通,好似只要求到一株就能沾得几分佛性,来世轮回能有福报。
且那花商看出陆文徵的顾虑,只道:“大人您在朝为官,又为百姓谋福,端的是一身浩然正气,寻常妖魔鬼怪见到您只怕躲还来不及,哪里敢在您面前造次。”
陆文徵一听,顿时连心情都顺畅不少,想想花商说的也挺有道理,于是决定往百蔓坡走一趟。
次日一大早,陆文徵带着几名仆从,坐着马车就往百蔓坡行去。
原本清晨阳光明媚,正是适合出行的好天气,没想到刚出城走了十几里地,天就Yin了下来,黑压压的看着要下雨。
“大人,这天气不好,您看咱们还往前走吗?”车夫皱着眉头扯了扯缰绳,让马行的慢了些,扬声向车内问道。
陆文徵撩起车帘向窗外看了看,天上乌云密布,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这场雨已是避不过去了。此处已经离了官道,路面崎岖不平,若是再往前走,等雷雨声起只怕会惊马失蹄。
他当即决定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雨,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也是他们运气不错,往前没走多远就看到有一片被废弃的采石场,边上有几间破破烂烂的木屋,应该是当时工人临时搭来住的,大部分屋顶都已经塌了,只有一间还算完好。
陆文徵领着仆从走了进去,那几个仆从也是伶俐的,没多久就将屋内清理出一片能坐人的空地来,又麻利地从车里拿出软垫铺上,一些Jing致的糕点干果也用小碟装好摆了出来。等到众人皆坐定的时候,外面的豆大的雨滴已经砸了下来。
“老爷,这雨只怕一时半会停不了,等雨停了路上又是泥泞不好走,这次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吧。”那年长的车夫经验丰富,不由向陆文徵劝道。
“是啊老爷,您好不容易休沐几日,这一路颠簸劳累,不如改日我们替您往百蔓坡走一趟。”其他仆从也说道。
陆文徵摇了摇头,说道:“我此行是为了祖母求花,只有亲自求取才能显出诚心,佛祖才会保佑她老人家康健安泰。”
仆从们听了自是连声称赞,直说老爷待老夫人至孝,自然感动上天,等雨停了求花之行一定顺利云云,陆文徵听了不过一笑。
仆从中有个孩子才十四五岁,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此时见气氛融洽,便玩笑道:“我听说书的讲,这山中遇雨,最易出现才子佳人相知相逢的戏码,咱们这次跟着老爷在这木屋落脚,说不定还能碰见美娇娘呢。”
年长的仆从听了笑骂道:“你这小子惯会胡说八道,好人家的小姐哪里会在这山里乱走,就算是有,也多半是山Jing鬼魅变的,凡人哪里消受得起。”
那仆从话音刚落,木屋之外就响起呼救声,那声音就在不远处,隔着噼啪作响的雨声仍旧清晰地传了过来:“救命”
一道闪电划过半空,映得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