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的基因像他们祖上一直累积的财富一般,一个比一个优秀。
严老爷子曾经也是风流过的人物,眠花宿柳这等事没少干过。
而正房生的严大少爷比起他爹就差了不少,只继承了一张标致的皮相,和满脑的活色生香,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也就怪不得年纪轻轻透支身体,荒唐死去了。
幸亏他还给严家续了香火,在染花柳病前留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少爷,但小少爷尚不能管事,严家这根大梁便又压回到严老爷子肩上。
好在峰回路转,严屹这个严老爷子都不记得跟哪个女人生出来的孩子竟然被他找到了,于是连忙派人给接到公馆里来。
第一眼见到严屹,严老爷子就觉得这青年不简单。
他身着一身联防队的制服,沉着而英俊。服帖合身的制服将爆发力惊人的肌rou完美地绷紧展现,且看他这身队服的泛白程度,恐怕干这个已经算得上老手了。
省城里的人都知道,联防队都是一群只要钱不要命的狠人。城周险山恶水,土匪猖獗,联防队就是专门来扫除土匪的。
都是一群不惜命的人,硬碰硬,每一次遭遇非死即伤。
严屹在观察这间水晶帘金流苏的房间时,严老爷子同样在观察着他。
严屹,屹,独立高峻,山貌。这名字实在太适合眼前这个身形颀长而冷静不驯的人了。
只见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盘里,却完全不显一丝胆怯,反而还不慌不忙地打量四周,严老爷子毫不怀疑如果此时邀请他移步花园,青年绝对还能闲庭信步地游览美景。
“你母亲近来可好?”严老爷子抛出第一个诱饵。
“死了。”严屹收回眼神转过头,直视坐于上位的严大老爷。他是单眼皮,哪怕是不带感情地看一眼,都让人感觉在被冷冷蔑视。
“哦,这样。”保养得当的脸上只有淡淡的遗憾,遗憾不能依靠这个来拉拢眼前的青年。
“你应该清楚我找你来的目的吧?”严老爷子将手中的拐杖放置一旁,端起了青花的茶盏。
“清楚。”薄唇吐出两字,声调利落而单调。
“哦?说说看。”茶盖掠过水面,碧绿倾斜。
“你想要一条狗,一条奉命惟谨、只留耳朵不要脑子的狗。”
“咳咳,”严老爷子猛地被茶水呛到,咳嗽两声,以拳抵住嘴说,“你这孩子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末了,他又轻笑一声加了一句:“不过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么?”
“我有一个条件。”
“哈。”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严老爷子重新拿回他的拐杖,像是拿回权力的象征,往地上跺了两下,“你可知道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还配跟我谈条件?”
哪怕是黄毛小儿,也清楚省城了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严大老爷,哪怕严家只动动嘴,他底下的一群狗就可以让你在这里过得生不如死,死去活来。
但严屹给严大老爷的,是一个利落的转身,和高大往外走的身影。
门边荷枪实弹的卫兵立马伸出刺刀拦住去路,严老爷子摆了摆手,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可以多有种。
而事实证明,严屹是真有种。不但有种,还命硬,走到鬼门关阎王都不收的那种硬。
严老爷子终于是相信这世间还有比他还要狠的恶人,答应了严屹的条件,承诺之后会给他一支军队,前提当然是要他当严家的狗,直到小少爷能当家为止。
可惜,严屹当了几年严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却不知道军人和商人谈条件,亏的永远是前者。
于是,输得彻底的他跳上了那辆他都不知道终点是浦东的火车。他咬着牙在满是煤炭燃烧气味的昏暗车厢里独自处理枪伤,不曾想到这一去,会遇见他黑白生命中最绚烂最不能放手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