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看得令狐羽一阵焦躁,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想问他怎么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只好一个劲说笑话逗他。
任遥就只看着他,浅浅笑着,显然并不太听得进去。
大典一直到太阳西沉才算是结束,天幕已然黑了,山中燃起辉煌火把,把延绵山脉都点亮了,如同火龙。
令狐羽琢磨时候到了,刚想借口小解就开溜,不料才站起身,任遥便倏地也站起来。
不是吧我去个茅房你也要跟着我吗?
咱俩排排站比比长短粗细?
那没比头啊,昨儿晚上都见过了,比尺寸我有什么胜算!
令狐羽都震惊了,就盯着任遥看。
任遥却沉着脸,一把拽住他胳膊,“你跟我来。”
他拽着令狐羽在山中疾走。
令狐羽也不知跟着他走了多久,只听见耳畔有风声呼啸,简直感觉人都要飞起来,好不容易,到了一处无人的静谧林子,放眼望去是一望无边的梅树,尚未到开花的季节,却已有桀骜骨骼。
这是干嘛呢大半夜的抓着我飞奔出来钻小树林?
令狐羽心中仍没太当回事,还嘻嘻哈哈地,转回身就想逗弄任遥,不料却撞上任遥黑白分明的双眼正幽幽望着他。
令狐羽吓了一跳,本能后退一步,就听见任遥问他:“你你当真是为了见东方叔叔才来苍岭山的么?”
这可真是什么傻了吧唧的问题?
令狐羽惊奇地险些笑出声。
“原来你方才一直挂着张苦瓜脸就是在琢磨这个?”
任遥却根本不睬他戏谑,仍皱着眉,径自又追问:“你说你自幼就崇拜倾慕东方叔叔,觉得他俊伟不凡,这是真的吗?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和我做那样的事?”
他的语声认真至极,表情有一点困扰,甚至有一点难过。
这小子墨迹了这么久,难道是在吃醋?就因为他刚才夸了东方寻几句好听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令狐羽怔怔看着任遥,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都是为了哄你东方叔叔开心才那么说的。而且我说的那个‘崇拜倾慕’也不是你想的那个什么的意思。至于我跟你,那不是,不是因为你中了毒,要帮你解毒吗?我总不能看着你死”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想好好解释一下,没想到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底气。好像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恶人,正拉扯着各种低劣可笑的理由。
明明他从前最讨厌这样的人
令狐羽心虚地攥紧了拳头。
“只是解毒而已吗?”
他听见任遥质问他,语声里尽是执拗的愤怒。
“那么你方才也是骗东方叔叔的?可你不是说你从来不撒谎?”
“我——”令狐羽张口词穷。
任遥截口打断他:“你说会等着我、回来找我,也是骗我哄我开心才说的?你嘴里到底哪一句是假话哪一句才是真话?”
已经没办法解释了。
令狐羽胃疼地蹲在地上,沮丧至极。
他原没有想要惹上这样的麻烦事。
谁知道这任大公子是个雏儿就真跟雏鸟一样,第一回和谁好就粘在谁屁股后头,发现不如所想就要闹脾气可真真是个被娇宠惯了的大少爷。
既然任遥已认定他就是个满嘴胡扯的骗子,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是多说多错。即便他说的是实话,任遥也不接受。
可任遥凭什么指责他撒谎?
没错,他是撒谎胡吹张口就来,可任遥又知道他什么?
“任遥你根本都还不算认识我!你连我家住何处、多大年纪、是什么样的人都统统不知道!若不是今天你的那个东方叔叔拆台,你连我姓什么叫什么也还不知道呢!不过是睡了一回而已,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一瞬间,令狐羽觉得好累。
胸腔里有个地方也不知怎么回事,细锥子磋磨似的,一抽一抽地疼,每疼一下都仿佛要涌出血来。
他捂着脸,缓了好一阵才有力气重新站起来,哑然看住面前的人。
“再说,我就算骗过别人,又到底骗过你什么?我不是已经回来找你了?说好的,下次见面,把玉佩还你——”
“你闭嘴!”
他才刚提到那玉佩,任遥便似被揭了逆鳞一样暴怒而起,推手就把令狐羽按在近侧的一棵梅树上。
梅树嶙峋的枝干戳得令狐羽后背一痛,下意识皱眉,张口还想问抱怨。
任遥却整个倾轧上来,低头就狠狠咬在他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