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浦洛:心药
尽管是自己提出的不联系,但其实跟甫郁声分开的第二天,浦洛就开始想念他。他醒得很早,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差点忍不住点开相册。他捏着手机的一角颠了两下,然后把它扔到枕头下面,起身去跑步。他决心让自己恢复正常,跑步是第一步。
跑步时他思考怎么让母亲理解并接受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他想,或许他自觉做个乖孩子的那十几年,就是为了一朝“叛逆”做的准备。他跑了三公里也没想出解决办法,于是绕去离家稍远的菜市场,买了材料,准备给妈妈做一顿早餐。结果,等他回到家,妈妈已经去上班了。桌上留了字条,说是有突发新闻,提前走了,嘱咐浦洛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他忽然觉得困倦。他当然不认为母亲是在故意躲避同他相见,但心里明白归明白,心内陡然升起的低落感却是他无法左右的。他把买来的材料放进冰箱,然后回卧室闷头睡觉。
对浦洛来说,睡觉可以带走大部分的不开心。一觉醒来,心内的不愉快就算不会完全消失,残余的也会被他的乐观天性轻轻吹散。如果一觉解决不了,那就多睡几觉。就拿高一军训时发生的那件事来说,他睡了足足有一周的时间,才将自己拉出Yin霾。他还记得那时看到的日出,天光早已大亮,红日才从楼丛中探出头来。橙黄色的太阳,看着暖洋洋的,却不刺眼。他所纠结懊恼的东西就在那一轮红日的掩映下,逐渐失却重量。
那天,他在晨光里伸了个懒腰,转身就撞见妈妈正面带担忧地看着他。他不自觉就要上前去安慰妈妈,脚步顿了下,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好在妈妈打破了沉默,她笑着叫他去吃饭。他关上阳台的门,走向餐厅。靠近了,他才发现,她笑话他只顾着睡觉,也不知道饿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泪光。
他梦到了那个清晨。
再次睁开眼睛,房间里已是一片昏暗。他觉得自己薄薄的,饥饿感几乎让他重新昏睡过去。他勉力爬起来,准备去厨房随便找点东西吃。打开卧室的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空气里充斥着小馄饨的香味。厨房漏出一段暖光,他几乎在光亮里看到了浮游在紫菜汤上的青翠和金黄的花儿们。
他快步走去厨房,看到妈妈正背对着他,用漏勺最后推了一回锅里的馄饨,然后慢悠悠将它们捞上来,装进调好汤的汤碗里。他看她用汤匙拨了下碗底的汤料,他猜有一部分紫菜和葱花重新回到了汤面上,香油花儿散了又重聚。他不自觉吞了下口水。许是动静儿太大,妈妈终于注意到了他。
“这就醒了?”她问他,顺手将馄饨晚端去餐桌。
“妈,就一碗?”
肖敬之没回答儿子,只好整以暇从碗里舀了一颗馄饨,略微吹了吹,将馄饨几近透明的裙边吸进嘴里。直到舀起第二颗馄饨,她才看着馄饨说,“我以为你还得睡几天,就没给你煮。”
“妈,好饿。”浦洛凑在妈妈身边坐下,前倾着身体,口水几乎流进汤碗里。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两声,证明他所言无虚,是真的很饿。
肖敬之将馄饨连同汤匙一起塞进浦洛嘴里。她瞪着浦洛,语气严厉地斥责他,“再不好好吃饭,就直接去医院把胃切掉,以后都不用再吃。”
浦洛想起那次因为长期未进食而诱发的急性阑尾炎,心知有愧,一边呼呼吃着馄饨,一边插科打诨,逗妈妈开心。
饭后,肖敬之要加班审稿,去了书房。浦洛刷好碗,重回卧室。
卧室房门再次阖上,浦洛靠在门板上,抱着脑袋无声长叹。真是越大越不省心,他使劲儿戳了戳自己的胸口低声说。还没缓解妈妈的伤心,就又让她担心了。
想到这儿,吃饱喝足的浦洛又困了。他打着哈欠,去浴室刷了牙,返回床上,再次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