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长得白净,身子又娇。
被山匪头子用铁箍似的胳膊搂上马,脑袋被按在硬邦邦的胸前,一路山路颠簸,待到了山寨时,脸蛋都被磨红了。
着实惹人怜爱。
秦烬没忍住,伸手碰了碰那张漂亮的小脸,然后就见原来还好端端的一小公子,霎时哭了。
哭得梨花带雨,秦烬用衣袖替他擦了擦,结果越擦越多,小皇帝抽抽噎噎的说道:“别杀我。”
“?”
秦烬下意识的就想半跪下身将他揽在怀中安慰,又想起慕情在信中的再三嘱咐,叫他切不可心软,务必要给小皇帝一个教训。
于是狠狠心,在柳槐安面前站定,垂着眸子瞧他:“想活?”
小皇帝仰着脑袋泪眼婆娑的点头,赶在山匪头子开口前抢先说道:“我交过路费!”
“嗯?”秦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柳槐安将揣着的荷包打开,递给秦烬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在大梁,一百两不算小数目,足够山上这些土匪富裕生活一年有余。
柳槐安道:“如今京城治安严苛,朝廷也重视剿匪,你们拿了这些钱做些营生,莫再做抢劫路人的勾当了。”
秦烬接了这张银票,哭笑不得。小皇帝倒是大方,这钱都快抵过他们一年的军饷了,就这么随意给了人,也是不知人间疾苦。
秦烬招呼着副官上前,将银两交给他,附耳下了一道命令。
副官面露惊讶,但长久养成的习惯让他从不去开口质疑,只接过银票领命前去。
银票虽然收了,但小皇帝是断不会放的。
柳槐安被关在了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木屋里,窗户被全被封死,门外也有两个人轮流看守着。
他们竟然言而无信,柳槐安深受打击。
因为是白天,屋里没有点灯,但被封住的窗户使得半点光都透不进来,黑漆漆一片。
柳槐安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怕血,也怕黑。
先帝风流成性,膝下皇子无数,却鲜有能够活过五年的。
柳槐安幼时,有一段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触、靠听、靠闻。
其实那段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有那股浓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浸没进去的血腥味,永远印在记忆里。
那股味道整个皇宫里都有。
父皇身上有,皇兄身上有,母妃身上有,就连他身边伺候的小宫女也依稀带了些。
所以那段时间柳槐安最喜欢做的,就是在慕情进宫时,扑进他的怀里,一扒就是一整天,谁来拉都不放手。
只有皇叔身上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没有令他作呕的血腥气,只有淡淡的花香,偶尔也带了点墨香。皇叔会温柔的将他抱在怀中,为他讲述坊间的趣事,还说等他长大了,就同他一起去封地。
其实那时候皇叔还不是皇叔,虽然被先帝的兄长认为义子,但谁都知道他的身份尴尬得很,不入皇室总谱,不袭长乐王的爵位。
后来,几个皇兄死的死废的废,慕情被加封亲王,他黄袍加身。
再后来,那股味道摄政王的身上也有了。
柳槐安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渐渐能看清一些东西了,摸索着来到床边,鞋也没脱就躺了上去。
柳槐安侧卧着,躬了身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眼圈通红。
其实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年很多人包括他的母妃都提醒过他,慕情心思不纯,要他提防。
可他向来左耳进右耳出,直到被扶持成傀儡皇帝的前一天,还傻傻的盼望着,皇叔能带他一起去封地的日子。
能让兄弟都反目成仇的权力,他在奢求什么,摄政王会真的还政于他,还是真的会同他一起去看那北方的山间雪。
他想活啊,他也想活下去啊。
他不想和皇兄们那样,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皇宫里,或者死在了外面。
柳槐安撩起衣裳,伸手碰了碰生出红斑的位置,现在太暗了也不看清痕迹到底消去了没,一想到自己可能还没走到北方就毒发身亡的可能性,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