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楚既明被禁垂芳殿已经月余。
除了每日按时来送饭的宫人,连洒扫宫女都是定时出入,夜里不可宿于殿内。
至于贴身服侍的宫人,敬帝抬抬眉:一介庶人,还想要贴身侍女?
楚既明醒来后不到几日,革爵除籍的旨意就下来了。敬帝打击异几一向不留余地,登基前如斯庞大的太子党团,在他登基后不到半年,太子党被杀的杀,贬的贬,被打压得头也抬不起来。以致于将一个亲王贬成庶人,这等关乎皇室血统的大事,竟未受到太多的阻拦。
如此一来,垂芳殿除了殿外守卫着的一层侍卫,活人便只有楚既明一个了。
楚既明合上书本,有些眼酸地揉了揉眼眶。
垂芳殿看着偏僻荒凉,旧也旧了些,殿内一应物品倒是齐全,似是有人曾长居于此。他现在无事可干,好歹殿里还有个书房,屋内书籍不多,聊以解乏而已。解乏也不是因为书本有趣,相反,书本很无趣,全是些曾因为背的不好,被先生板着脸教训的文章。让他觉得有趣的,是书本里密密麻麻的注解笔记。那些书看着是被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注解一层叠一层,都不是同一时候留下的。那笔迹颇有种流丽之美,让人心生好意。其注释也十分有趣,很多观点与他不谋而合,看得他时常忍不住会心一笑。
院内梨花树下有方石桌,石桌上满是刻字的痕迹,想来也是那人留下的。
只不知曾经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如此知己妙人,有机会倒想好好结识一番。
楚既明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正是换防的时候,一个岗的侍卫必须和来换岗的侍卫互相碰了头才能走。
自他上次从王府跑了之后,看守他的力度增强不少。
楚既明默默记下这一批换岗侍卫的脸,把窗户推回来,闭上了。
他现在的活动范围比之前在王府更少,每日沿着垂芳殿的院墙走一圈,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还要被侍卫警惕的目光紧跟。如此,他便很少再出门了。
至于他那尊贵的皇帝哥哥,自自己醒来那次之后,就再没有见过。
也是,自己同那人原本就势同水火,如今自己又沦为阶下之囚,终究是那人笑到了最后。该庆幸那人没有许多胜利者的恶习,要以看失败者的凄惨为乐趣。
楚既明想起那人始终不变的Yin沉冷漠的脸,不由得咬紧了牙。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为了什么厌恶那人,好像自有记忆以来,他就和太子哥哥一起,对那人是充满了厌恶的,而随着年岁渐长,他对那人的厌恶有增无减,到了听见名字,都会感到烦躁的地步。
至于那人,感情都是互相的,他确定对方厌恶他,绝不下于自己厌恶他的程度,厌恶到了懒得同自己多说一个字的程度。
他至今记得他第一次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先不提真心或假意,其他皇兄都上来同他打招呼,也都备了文房四宝之类的礼物。
只有那人没有,别说礼物,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其实他不稀罕什么礼物,但那人显然不把他当一回事,使他感到很受辱。他分明那时候已经开始讨厌那人,却不能忍受那人对他的视若无睹。
他故意撞翻了那人的笔架,挑衅地看着对方,那人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不说,一副根本懒得搭理他的神情。
往后的日子里,无论那人和太子斗成如何局面,他又如何几次三番挑起衅端,那人却总是将他视作无物,仿佛他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喽啰。
他对那个人的厌恶,几乎是融进了骨髓里。
如今还加上一桩太子哥哥。
楚既明渐渐地握紧双拳,目光沉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