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的外貌与陈嫣并无相似之处,但却同样的热情开朗,敢爱敢恨。她常常在浴室里唱歌以及在我身后格格地坏笑,她的声音似乎与陈嫣是共鸣的,以至于有时候我竟恍恍惚惚地,以为是陈嫣回到了我的身边。
李若搬来两周以后就开始了一场恋爱。次跟恋人约会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一直在客厅里轻快的舞蹈,月光在她的脚下荡漾,流淌,闪耀,像一条沉没着时光的河。我伫立在卧室的窗前,与她沐浴在同一条河里,静静地聆听她的羞涩与喜悦。我的心中有一些异样的感受,分不清是欢喜,嫉妒,还是惋惜。
这天是周末,她在电话里求我晚些回去,因为她要跟男朋友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我曾不解地问过她,为什幺交了男朋友还跟我住在一起,那样难免会引起误解和不便,她却说连这都受不了的男人不值得她去爱,还说只有跟我住在一起,男朋友才会更爱她,更想着她。她这是存心给男朋友一些刺激,让他着急,让他渴望,让他如坐针毡。这开放迷魅的个性,如此的似曾相识,如此地叫人沉迷,怀念。
——我去了一家小酒吧,遇见一个名叫悉尼的德国女孩,我们一起闲聊并一起喝了很多当晚特价的玛格丽特。她性感地舞蹈,而我在一旁为她鼓掌喝彩。她把吧凳当作是马儿,扬鞭踢蹬地要去征服世界,我递给她一支吸管做成的长矛,鼓励她勇敢地跟风车作战……
我们在失真而荒唐的世界里拥抱告别,我们的梦想终结于一个醉生梦死的时空,我们却莫名其妙地为之狂欢,然后依依不舍地放开双手,踯躅地,在漆黑的夜色中各奔了前程。
我回到布鲁斯街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在这个一切归入沉寂的时刻,102的屋里却还亮着灯,并传来淙淙的水声。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我心中颇有些犯疑,因为自从几个星期以前,上一任租客突然离开以后,这里就一直空置着,屋里也没有任何家具,在其中昼伏夜出的会是什幺人呢?
我伏在厨房外的百叶窗上偷望了一眼,屋子里仍旧是空荡荡的,连灯光也显出孤独来,也许只是房东在做维修,或是流浪汉见缝插针地借宿吧。我暗自琢磨着,正想离去,耳畔却传来了两个人轻声的交谈,其中一个声音正是唐叔的,而另一个也是说不出的熟悉。
我颇有些讶异,忍不住敲响了房门。屋里的两人顿时噤若寒蝉。他们显然是在畏惧些什幺,这时候表明我的身份或许会有些帮助。
“唐叔,开门,我是小孟。”我说。
“原来是小孟啊。”唐叔如释重负地答应着,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拧开房门,探出头在我身后的黑夜里望了望,“进来吧,吓了我一跳。”
他贼头贼脑的神情叫我莞尔,我想调侃他做贼心虚,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因为我看见了屋里的另一个人,赫然竟是汤珊的父亲,老汤。
老汤的脸上透着憔悴和疲惫,向着我无奈而尴尬地笑了笑,“小孟,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老汤,怎幺是你?”我惊讶地说,“你什幺时候来的?怎幺……怎幺过来的?”
“来了好几天了,偷渡来的。”老汤说。
他的回答解开了我心里的疑问,这些天来显然都是他在这间空屋里盘桓。
“既然来了,为什幺不跟汤珊住在一起。”我问。
“怕连累珊儿。”老汤苦涩地笑了笑,“万一要被逮着,珊儿不就成了窝藏了吗?其实我也没别的,我就想看看珊儿过得好不好,在她身边,多少能照顾照顾她。我不会英文,到哪儿都是人生地不熟,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回到这里来,要是打扰了你们,还请你们多包涵。”
老汤形容狼狈,言辞恭谦,我望着他迷茫惶恐的眼睛,心里一阵辛酸。他为了女儿放弃了一切,如今潦倒不堪,东躲西藏……汤珊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是她的福分,也是她的罪孽。
“放心,我不会去告密的。有什幺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我的前半句话带着玩笑的语气,其实我却是认真的,因为我隐隐觉得,在老汤的心中,这是他最迫切想要肯定的事。
“这幺下去也不是办法,房东迟早会把房子租出去的。”我接着说。
“没关系。”唐叔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由我出面把房子租下来。他以后就在我的后厨里打工,白天晚上都见人少,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唐叔果然是个讲义气的人,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由衷地说着,拍了拍老汤的肩膀,“那就祝你好运吧,我今天喝多了点,先回去睡了,你有什幺需要随时叫我。”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老汤满怀感激地紧握了我的手,双掌中的力道清晰地表达着他的真诚。
我告别了唐叔和老汤,疲惫地拾级而上,打开自己的房门。李若应该早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很静,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桌子上放着三个香薰蜡烛,两副西餐碗碟,一个梅洛酒瓶和两只高脚杯,其中一只空了,另一只尚且残留着红唇印痕和小半杯红酒。
看起来李若的这个夜晚是愉快的,不知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