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来了。”黑夜里传来邢队长的声音,“青鬃马从我手里窜出的那刻,我就知道找到你们了。”
老莫听到邢队长说话的那一刻,一股热泪夺眶而出。这个被流放的右派,并没为自己的不公正遭遇而轻易放弃自己的责任。在昨夜的暴风雪中,他一直尾随着牛群,生怕这些无知的畜牲被风雪掩埋或者找不到草场而丧命。他同时也知道,这奶牛群,是整个农牧场冬春夏三季唯一的财源,这奶牛群万一有个闪失,整个农牧场的人生计将发生困难,因为在农牧场,除去粮食和蔬菜不用购买外,其他的一切都需要购买,包括治病救人的药品。还有,冉大牛这个孩子是领导交给他的,他得把孩子安全带回,不仅仅是他喜爱这个孩子,通过昨夜的接触,他发现这个孩子是个放牧天才,他和牛马有天生的交流能力,能把自己的意志用特有的方式传给牛马。农牧场如果要发展和壮大,这个孩子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邢队长来到老莫的跟前,见他没说话,以为他被冻坏了或者是饿坏了,这更增加了他先前的担忧,一个从北京来的刚满两年的大学生,哪能经受得了这幺大的苦难?零下五六十度的严寒,没有食品,没有任何防护设备,即便是当地的猎人,遇到这样恶劣的天气也都会躲在一个地方等待暴风雪过去才敢出来活动,他关切地问:“老莫,莫不是伤着哪儿了?”此时,老莫的感慨已经过去,他不想在邢队长面前暴露情感,“哪能呢,我自认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牧工。”他还是没能压抑住不愿暴露的情感,“邢队长,我向你报告,整个牛群让我带回来了,还有,大牛这个孩子也毫发未损地回来了。我完成了任务!”
这下轮到邢队长感动了,在老莫说出我向你报告时,邢队长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并起来,腰杆笔直,像一个威武的指战员接受部下的汇报,等老莫报告完毕,他冲动地扑向老莫,双手抓住老莫的肩膀,“兄弟,我当找不到你了呢?”此时的他已泪流满面,这个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长津湖畔那场与严寒、与顽敌搏斗的战场,当时,饥肠辘辘的他和战友在冰天雪地里坚持着,是责任也是理想,最终他们胜利了,为祖国赢得了荣誉。他清楚地记得,当身为班长的他,带着仅剩下的一个战士向前来接替战斗岗位的排长汇报时,也说了“我完成了任务”这样一句话。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豪迈的语言,标志着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五十年代的男人与其他年代的男人的不同之处在于:理想和责任是他们的首选行为,并不会因为身份微贱而放弃,也不会为身份高贵而躲避,完成任务是担当责任的体现,而理想却是实现共产主义的远大目标。
“你的黄膘马我给你带来了。走,我们现在就走。德书记在等你们的消息。”
“德书记也来了?”
“来了,他出生在牧区,知道暴风雪的厉害,今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场部。”
“我们走了,这儿怎幺办?”
“老王头他们都让我给带来了,他们在这儿看一夜,明天赶回去,我们还带来了许多燕麦给牛儿增加力气,明天他们会安全地回到出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