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给刘国卿配的住处就在春日町和浪速通的交叉口,离警署就七、八分钟的路,对面是满洲医科大学。
房子是一栋小型的二层小楼,欧式建筑,外观不起眼,红砖黑瓦,墙壁斑驳,看上去有点古老,围墙上布满了爬山虎,离远看绿油油的一大片。想必从前住着外国领事馆的人──又可能是洋商,开战后就带上家当跑了,然后房子被日本征收。
给了他这麽块地方,足可见日本人和他关系十分之好,很看重他。这房子虽不及我家房子楼层多,占地大,但我可是一大家子人,想他一个人独居,还是这般好的地理位置──算得上商业区的中心,离警署还近,两下相比,还是他更受重视。
这种人很有手段,他该不会有日本血统吧?
想归想,这话没有问出口。现在的形势很微妙,一句话说错便万劫不复。如履薄冰不叫胆小,叫谨慎。
更让我吃惊的是刘国卿家一个下人都没有,桌子上还有些剩饭剩菜没有处理。按理说,他到了奉天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房子也要提前找人打理,同时雇上几个下人,就算不用贴身服侍,也要搞搞家里卫生吧。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餐桌,拿出更换的棉拖鞋示意我换上,自己却只穿着袜子,把盛着饭菜的碗盘端到厨房,一边道:“我这就我一个人,刚到这,也没人来,所以什麽都是一人份,你别介意。”
看他开了厨房灯,跟着他的脚步凑上去。他在洗碗,水流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你先去客厅坐坐──要不要吃橘子?还有梨?”
刘国卿洗碗筷的架势很熟练,显然是常做的,这更是让我没想到。他说话的时候专注看着手里的碗,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我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垂下眼下眼睑就是一小片Yin影,我以为依宁的睫毛就够长了,他的和我闺女的长度差不多,甚至更长,不过不卷翘,反而很直,不密,但颜色很浓。
我感到自己咽了口口水,不过被水流声挡住了,所以他一定没听见。
匆匆垂下眼睛,看到刘国卿没有穿拖鞋,想必是唯一一双拖鞋让给我了。每到冬天,房子没烧地龙,有些Yin冷,他这样只穿着袜子,第二天铁定拉肚子。
“太晚了,不吃东西了,”说着脱下拖鞋踢到他脚边,“穿上。”
他抬起眼:“你穿着,我不冷。”说着笑了,“哪有客人让着主人的。”
“跟我摆什麽谱?”没理他,向客厅走去,“我糙惯了,冻不病。你细皮嫩rou的,再受风了。刚来警署就生病,人家以为我欺负你。”
这话也是硬撑着说的,想必这家的前主人很赶时髦,地上铺的是铮光瓦亮的瓷砖,一打开灯,地面直反光,屋子能亮堂了一倍。
不过好看是好看,流行归流行,关键是真他妈的凉啊,哇凉哇凉的,脚底板像走在冰面上似的,直凉进心扉,我这还穿着袜子呢。
这把我愁的,索性盘腿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摊着几本杂志和画报,有国文的有外文的。还有一本妇女杂志,这杂志的出版社我知道,现已被日本控制,变成了宣传中日亲善。
我记得这本杂志只在上海发行,奉天是没有的。
不禁若有所思,眼珠子在刘国卿身上打了个转儿,把这本放一边,又往下找了找,发现还有一本《良友》。
这时刘国卿洗好了碗出来,见我手里捧着本杂志,还定定瞅着封面上的美貌女郎,笑道:“好这口?”
我瞅他一眼,暗自腹诽道,老子好的那口你还真猜不到。
“这女人好像是上海泰旗洋行行长的妹妹,长得挺甜的。”
我随口问道:“你见过?”
他笑笑不答。
“哪家名媛能咋的,又不认得,”我道,“不过我太太很喜欢这个杂志的,可奉天老是断货,不能期期买到。”
“你太太喜欢,就送你太太好了,”他很大方,“不知道这一期你太太看过没有。”
我促狭地瞥了眼他下面:“你确定不需要了?”
刘国卿哭笑不得:“你想什麽呢?这又不是什麽不干净的杂志。”
“那就谢谢了,”也不和他客气,放茶几上等明天拿走,真谢谢他,连跟太太道歉的礼物都有了,“洗脸睡觉吧,”看了眼表,叹口气,“也睡不了多久了。”
刘国卿家的客卧还没收拾好,所以只能和他挤一张床。他说他睡相不好,还打呼噜。
我表示无碍,反正老子睡相也颇豪迈。
话虽这麽说,心下却有些忐忑。
在他看来或许没什麽,都是大老爷们儿,身上你有的我也有。但我不一样。
何况,他的长相很对我口味。很男人,但又很雅致。
可能是我太粗糙,於是难免欣赏雅致Jing巧的。
一宿没睡好,都是在浅眠,我要顾及自己的手不要失控,还要确保我们中间隔着安全距离。
刘国卿没有这方面忧虑,沾枕头就着,没到五分锺果然打起了呼噜,不过没有像他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