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正背对着门口捣鼓留声机,听到我进来转过头笑脸灿烂,有些孩子气道:“你上次放的那什么探戈曲,有点想听了,怎么没找到唱片呢?”
我走到书架前,弯下腰从柜子里取出包得严严实实的唱片递过去。他接了,熟练地放到留声机上,等唱片飞速运转起来,再把唱针放了上去。
我看着他的侧影,说道:“依宁发烧了,刚睡下。”
他立刻扭过脸,急切道:“没关系吧?怎的还病了?是不是夜里着了凉?”
“没事了,吃了药,就是刚才粘人的紧。”
他笑道:“小姑娘,就喜欢和爸爸撒娇的。”顿了顿又道,“既然睡下了,我就不去看了,再吵醒了可不好。”
曲子不长,很快到了高chao,声音略大了,我也只好扬声道:“怎么想着来我这了?”
这样一问,他微微局促,腼腆道:“你不是生气了么,本来在门口耽搁好久,怕你不让我进。”
我翻白眼道:“老子哪有那么小气?”
“那你不生气了?”
“你怎么像小孩儿似的?”微觉不耐,这种对话很幼稚,便是依诚那般大的都不再整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的说了。我怀疑他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都宠着他,所以连道歉都不会,“我本来就没生气。”
他松口气似的,肩膀也塌了下来,说道:“那便好。”想了想,像是加重道歉的真诚,“其实你说的也对,戏园子里那事儿,就算看不惯,我们也是没有立场和能力去制止的。”说着慢慢走过来,靠着书桌,像是察觉到了一丢丢小秘密般兴奋,“你也看不惯吧?心里也不舒服。你就是不说。”
这话题太危险。即使是在我自己的家,也难保隔墙有耳,遂转了话题,问道:“你说找我有事?怎么了?”
“我是想给你看看那个,”指了指桌子上的档案袋,袋口拆过又重新封好了,“你看看。”
抬手拿过,档案袋很轻很薄。瞥他一眼,有必要搞得神神秘秘的么?
重打开封口,里面不过薄薄两片白纸,是复印件,第一张满篇日语,后一张却是德语,两篇内容一样,印着一张详尽的山脉地图,定睛一看,霎时冷汗浸透衣衫!
不作声地把音乐声开得更大,又把门锁好,拉过他站在了书房的死角。
之所以说书房私密,寻常人不得进入,不仅仅是里面有许多私密,更是因为书房是整栋楼最能统览大局之处,换言之,书房的选址,讲究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确定不会有人监听监视,方沉声道:“你这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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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在一堆文件里的,可能有人拿错了吧。”
“少他妈给我打马虎眼!这是绝密文件,这本是你复印的?!”
“不是。”他说。
若单单是一篇山脉地图,那好说。世界地理绘制工作每个国家都会做,关键是下方注明了明确的日方军力部署,从数量到地址,与官方公开的差异显着!以及接下来的军事行动纲领。这分明是大将以上级别才有权利开启的绝密文件!
沉默半晌,我说道:“你把这个给我看是什麽意思?”
虽然我很愿意和他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是这般危险的事,当然是不希望他参乎进来的。这事败露了,是要枪决的!
“我是你的文书,”他正色道,“我觉得应该给你看看,这样比较妥当。”
我瞅着他,恨不得把他脸上的第二层面皮撕下来。最终只把文件收起,藏在包唱片的纸盒里,咬牙道:“记着,你没看到过这份文件。”
他也瞅着我:“如果真的当做没看过,那为什么不把它烧了?”
我皮笑rou不笑道:“刘国卿,我跟你讲过,做事要给人留余地。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便好。”
他面色一变。
他在试探我,但这太危险,对他和我都是。虽然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危险中。
曲子不知循环了多少遍。这曲子叫只差一步,正如同我们现在的距离,只有一步。
呼吸莫名沉重了起来。理智告诉我,别说一步,便是十步、百步,都不能成为我们之间的安全距离。我们最安全的距离,是不曾相识。
不过既然已经只差了一步,那么,再近些,也无所谓了。
于是我踏上前去,重重把他拥抱在怀里,仿佛是末日的诀别。
左臂牵动了伤口,在按压下更加疼痛。可是我却爱上了这种感觉,它让我更加真实,让这一刻更加真实。
“刘国卿,”我贴在他耳朵边恨声道,“你个傻逼。”
我感受到他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抬起,扣住我的肩膀,拥得更紧了。
他轻轻念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却听不出是什么情感:“依舸,依舸”
我捏过他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他没有躲避,我们睁着眼,鼻息扑在对方的面颊上,距离揭开那层薄薄的窗纸,只差一步。
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