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猛然抬头,只见亭子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蝎,它倒悬在木梁上,低垂的尾钩正对着他的额头。
“丁巳!”韩定国一边大喝,一边双臂一撑,往后退去。
丁巳是他那名长发的随从,修为的天赋极为平庸,却在宗门修习了一门极为冷僻的巫术,能感知周围任何生灵。韩定国说他能感知数十丈范围内的虫蚁,并没有夸张。有他在,任何试图匿踪遁形的刺客都只是个笑话。然而此时,亭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只蝎子,他却毫无察觉。
蝎子尾钩一甩,发出一声骨节相撞般清脆的鸣响,却只放了一记虚招,然后钻进檩条的缝隙内。
韩定国脚下一顿,刚稳住身形,便听到身后风声微响,他双臂一展,抄住几案,旋风般转过身。接着臂上一振,仿佛被一支长枪刺中。没等韩定国反击,那支锐如枪锋的物体突然翻卷过来,攀住几案,然后又是一根。
韩定国抬手扔开几案,只见木几往前一倾,却没有倒下,接着几根黝黑的细肢勒紧,将几案拧得粉碎。
碎裂的几案落下,露出后面一只乌黑的蜘蛛。它躯干足有脸盆大小,八条尖细的触肢折叠着,宛如折刀,此时浑身shi淋淋的,似乎刚从水中钻出来。
丁巳忽然叫道:“它们不是生灵!是死的!”
外面的随从穿过石拱桥,飞速赶来。蜘蛛身形微晃,鬼魅一般移到韩定国身前,扬起触肢。韩定国也认出那蜘蛛是Jing铁制成,他心下略安,不过一只机关驱动的器具,有何可惧?那些贼子放出此物,无非是本人难以入苑,才以此物乱自己心智,如果自己乱了方寸,才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韩定国双臂犹如镔铁,左右挡格,只是那蜘蛛触肢足有八条,即使两条撑着地面,还有六根不断攻来,如同被六名使枪的好手围攻,眨眼间韩定国身上的布袍就被划破数处,露出里面的铁甲。
陈升周围飘浮着数面水镜,将自己的要害牢牢挡祝丁巳绕亭疾走,寻找附近是不是还潜伏着机关兽。后面几名随从已经掠过石拱桥,再有一步就能跨入亭中。韩定国心下大定,几件小器具就想要自己性命,未免太过天真。
就在此时,那蜘蛛后腿忽然一撑,抬起腹部,接着躯干蜷曲起来,将腹端对着韩定国,突地弹出一枚腹针。
那腹针色泽发蓝,显然涂得有毒药,韩定国不敢硬接,腰身一折,身体向后仰去。他此时已经在凉亭边缘,后退一步就是池塘。身体后仰的同时,韩定国力贯双足,一双脚仿佛钉在地上,整个身体平平横在水上,避开那枚腹针。
方才韩定国以几案挡格,案上的盘盏器皿,果品、木箸、漆器洒了满地,还有些掉在水中,在水面上载浮载沉。他后背几乎贴到水面,那枚腹针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贴着身体飞过。韩定国心下冷笑,这蜘蛛虽然巧妙,到底也只是机关兽,等它机括的力道耗尽,就是一件废物。
就在这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水中伸出,像兰花一样轻柔地张开,随手拿起水面一支飘浮的木箸,往韩定国面门刺去。韩定国暴喝一声,裹着铁甲的双臂并紧,遮住面孔。
那只纤手没有丝毫停顿,轻巧得就像簪花一样,往韩定国臂上一插,然后没入水中。
韩定国双臂僵在面前,接着一股血箭从他臂间喷出,身体重重落入水中。
水花四溅,池塘原本宁静的水面剧烈的荡漾起来,惊扰了池中的游鱼。韩定国平躺在水面上,慢慢向下沉去,他双目瞪得极大,那支木箸从他鼻孔刺入,只露出一截短短的箸尾。一股鲜血从他鼻中涌出,里面混着白花花的脑浆。
亭中一片死寂,片刻后陈升叫道:“什么人!是什么人潜入苑中!快给我抓住她!”
丁巳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说道:“不是人……池塘里没有人……只有……只有鱼……”那只纤美的手掌惊鸿一现,便失去踪影,几乎没有人看到。冲来的军士鼓噪道:“拦住那只蜘蛛!别让它跑了!”
“这是什么怪物?”
“它杀了韩将军!快拦住它!”
那只蜘蛛灵巧地攀上亭子,一名军士跃上飞檐,随即胸前溅出鲜血,被锋利的触肢划出一道伤口。
黑暗中,羽箭不断飞来,在蜘蛛身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蜘蛛绕着亭子的尖顶来回穿梭,周旋了一盏茶工夫后,猛地跃入水中,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就那么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众人都围拢过来,在望楼上虽然能看到校尉府的情形,却看不清细节,只看到韩定国原本好端端坐着,忽然间跃起,把面前的桌案都掀了,接着往后一倒,然后就那么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死了吗?”
“谁杀的?刺客在哪儿?”
“干!杀得好!”匡仲玉大喝一声,一拳擂在拳心。
敖润伸长脖子,刘诏使劲眯起眼睛,卢景一双白眼这会儿黑眼珠瞪得贼大,倒是匡仲玉大喝一声之后,随即恢复了一派从容,悠然捻须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