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不过五更亮,偌大的集市已经陆陆续续挤满了人群,像被驱赶的羊群,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何管事已经在此处转悠了许久,位于皇城脚下最大的集市,光是走完全程便要花费不少时间,更莫提王府今日所需的事务可不少,就连聘请家仆也算上了行程。何管事琢磨着,与其干等着人上门求职,倒不如去奴隶市场转几圈来的直接,最近正好是征税的时候,总有些穷困潦倒的人家不得不贱卖自家的儿女作苦力。
这片昏暗狭窄的小巷里,随处可见衣着褴褛的少年人,神情呆滞的任人挑选。
何管事细细端详过去,这些人大多是因家境贫寒而被强迫出卖自由,一个个都饿的面黄肌瘦,干瘦的身板好像风一吹就能刮走,怎么干得了重活呢?何管事摇摇头,他已经快将这条小巷走尽,也只不过勉强挑了俩个较为结实的青年。时间紧迫,人手的事情不如以后再说。
正当他准备打道回府时,一只苍老枯瘦的手臂从身侧挡住了他的去路。
何管事转身一看,只见右侧那不起眼的墙角边上站着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头,胸前破旧的衣襟上还泼洒着斑驳的酒ye,整个人醉醺醺的倚着墙壁。
“豁,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儿,原来是个酒疯子。”何管事懒得给自己找麻烦,拔腿就想走。
“诶诶诶大人!大人您先别急着走,我见大人在此转悠了许久,想必是缺个奴才吧?”老头一见他正欲离开的样子,酒意立马清醒了一半,一个激灵爬起来拉住了何管事的衣摆。
何管事皱着眉,不动声色地用衣袖将对方拉扯的手拂开:“哦?你观察我很久了?”老头见他停下脚步,顿时觉得有戏,裂开一嘴发黄的板牙笑道:“大人天生福相,小的自然多看了几眼,还请大人别放在心上呀。”
何管事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人呢?”老头小鸡啄米似得点着头:“我这就叫他过来,”他扭过头朝着身后暗色的巷子扯着嗓子喊道:“宝生!宝生!赶紧出来——”嘴里还模糊不清地嘟囔着些“败家玩意”之类的粗话。
何管事这才看清楚,原来这狭窄的角落里堆积成山的杂物竟成了视线的死角。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慢从暗处移了出来,踌躇着没有上前。
“别磨磨蹭蹭的!”老头抓着他的手腕使劲一扯,那人只能尽力稳住踉跄的身体才不至于跪倒在地,整个人彻底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有些令人诧异的身高,将近八尺的海拔以至于让何管事不得不仰着头——大概是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瘦削身材,由于身高的原因更显得纤细瘦长,唯有从破旧不堪的领口出依稀可见的胸肌微隆的轮廓。不知是谁在他脸上抹了一把炉灰,黑压压的只看得清略有些柔和的下颌线,再往上——何管事觉得自己年纪果然大了,眼神一年比一年差,唉。
“这小子怎么样,大人?”酒鬼老头笑得一脸谄媚:“您瞧这身板,可能干不少活呐。”他将青年的肩膀拍得啪啪做响,像是宰卖牲口般评头论足道。何管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可是你家的人?”
“是是是,正是小人的犬子!”
“哼,你不愿说实话,我也不会收来历不明的人。”何管事心知肚明,虽不见其容貌,但寻常百姓又怎会忍心卖掉这般年轻强壮的儿子?
“这”酒徒抓耳挠腮了一阵,终究还是开了口:“不瞒您说,他其实是我家那败家婆娘在破庙前捡的弃婴,可那时他不过刚断nai的年纪,怕是哪家ji院扔出来的野种,绝无其他后患啊。”
“”何管事又多扫了青年两眼,“还行。”老头一听,立马眉开眼笑道:“那大人您看这个数?”他颤巍巍地伸出五根手指头。
“算了,咱改天再来转悠吧。”
“大人别走啊”老头吓得一哆嗦,连忙把五根手指头摁下去两根:“不能再少啦!这点钱喝酒都不够哩。”
何管事的脸上这才稍微露出些笑意,他从怀里摸出个小钱袋扔给了老头,顺手取了张契约书递到青年眼前:“摁了手印,你可就与这户人家再无半分关系喽,莫要整日总想着回去。”
一直沉默的青年只是垂下了暗淡的眼眸,木偶一般悄无声息,气氛有些尴尬的凝固。
“这是?”何管事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头自觉失了面子有些恼火,只是怀里的银子让他心里舒坦不少,只好笑着解释道:“这孩子有些认生,大人莫怪啊。”说罢,他便强行捉着宝生的手腕往袖口别着的别针摁去,宝生眉头一紧,几丝鲜红的ye体从指间涌出,渐渐染红了半个手掌。他扭头直视着老头,嘴唇微微张开,好像要说些什么。老头赶紧哄道:“你娘今早便去寺里拜菩萨啦,你就安心随大人去吧,她要是回来,我一定让她来看你。”
宝生垂下头,僵持在空中的手终于落在纸上,留下半个红的刺眼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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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石兽镇守的大门,玄色的高楼亭阁便映入眼帘。层层叠叠的屋檐下那Jing致的一抹朱红无处不在透露着极尽奢华的王族气势。无数琳琅满目地瓷器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