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榴榴搬到小安的房子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四合院,院里种了几棵树,零散着几盆小花,榴榴来来回回走了一圈,皱着眉望着小安,一脸的不高兴。小安摸摸榴榴的脸,笑着问:“怎么不合心意啊?”
榴榴大大方方地点头,指了指东边墙角,佯装思忖着:“我觉得,那里有株石榴树会更好些。”
小安笑弯了眼睛,低头在榴榴脸上吧唧了一口,等第二日,外面运来一株石榴树的小树苗,小安下了班回家,自个儿脱了外衣,掀起袖子,手持了一把小花铲,为榴榴植了一株小小的石榴树。
种好了唤榴榴出门看,榴榴放下了书,推开窗往外瞧了一眼,小安脏兮兮冲榴榴咧开一口白牙,傻极了,又瞧那树,小小的一株,不足半人高,石榴花零零散散地开着,模样瞧起来也实在不算美观。
小安又在那边招手叫榴榴出门去,榴榴有点不高兴的,下榻穿了鞋,慢悠悠地出门。小安伸出手来拉榴榴,那指甲缝里都是泥,榴榴将手躲在背后,蹙着眉,有点不高兴的小模样。
小安只得将手缩回去,把铲子丢地上,小心翼翼摸了摸他亲手植的小石榴树,眼睛亮晶晶的,“它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看,等再过几年,再过几十年,它就变得很好看了。”他侧脸望着榴榴,微微低着头,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可榴榴依旧不高兴,小安一下子蔫了,耸着肩,小酒窝都没有了,忧愁极了,榴榴伸手戳了戳小安酒窝的位置,榴榴的手又白又软,手指纤长,指尖圆润粉嫩,真是不识得人间烟火,榴榴小小地翘了下嘴角,“好吧,好吧,听你的咯。”
可心里却在想,要等好久啊,也不晓得好久以后他还能不能再到这里来。
但小安开心极了,当夜抱着香香软软的小美人翻来覆去了一整夜,他贴在榴榴耳边,小声地说啊,“榴榴你真好”、“喜欢榴榴”、“最爱榴榴”
只是不晓得何蕴玉听没有听见。
但何蕴玉怎么能和他永远在一起呢?小安悄悄把榴榴的照片给家里的nainai看了,还专门带着榴榴准备了礼物送给家里的老老小小,跟父母说再过几年就能有孩子了。
可有一日,于戈打来一通电话。
榴榴恍若大梦初醒。
何蕴玉收拾东西要走的那天,小安没去上班,他就坐在那棵小石榴树边上,抽着烟冷眼瞧着头上的小石榴花,那花可真漂亮啊,小小的一朵,一年到晚总开不完的花期,滟丽娇润,好像碰一下就会哭出来,娇气极了,一簇一簇的花团开在树上,张扬又灿烈,热闹非凡。何蕴玉收拾东西出来时,小安微微侧了下脸,眼角chaoshi,可眼里的光是冷的。
何蕴玉就两个东西最宝贝了,一个他妈妈留给他的绿松石项链,一个结婚时于戈送给他的戒指,他把戒指穿在项链上,然后戴在脖子上,除此他也没什么好带了的,他换了身衣服,往行李箱里随便塞了几样东西,就走出了门。
榴榴走过小安身边,松开行李箱,走到小安边上,轻轻地拈开小安头发上一片叶子,蹲下身,挨着小安说:“我走了。”声音一如既往地软,好像在讲甜言蜜语一般,小安侧开脸,一把推开何蕴玉。
小安冷着脸,好像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何蕴玉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然后拎着他的行李箱走了,走到院门前,小安在后面喊他:“你贱不贱啊?”
小安站起来,一脚将何蕴玉以往最喜欢的摇椅踹开,抬起头来,眼睛都是红的,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你就那么贱啊,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死乞白赖地贴上去。”
瞧着何蕴玉不言不语的模样,小安火气就大,踹翻了摇椅,又踹茶几,伸脚要去踹那株小树苗时,停住了脚,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何蕴玉,何蕴玉跟他说:“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我不姓宋,但我名字里有一个蕴,我也不是京城人,我家住在很远的地方。我生病的这段时间,”何蕴玉望着小安,努力挤出个大大的笑容,他这样说,“谢谢你啊,不过,我也该回家去了。”
小安一脚将那株石榴树踹翻,蹬了好几脚,花叶满天飞,眼睛恨得血红,“那你就滚吧!”
何蕴玉出门去的时候,他的助理朱允小姐站在车外,他拒绝了女士的帮助,道了谢,自己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上了车,他不晓得怎么脸上shi漉漉的,朱允小姐递给一张纸巾,何蕴玉擦了泪,又揩了鼻涕,有些狼狈。
何蕴玉有点不安地问:“他好像生气了?是我惹他不高兴了吗?他为什么要生气?”他的疑问太多,没有人能解答,朱允想了想回答他:“大概是舍不得吧。”
为何舍不得?又是个更复杂的问题了。
何蕴玉想了想,将项链放在掌心,“是我的罪孽。”
榴榴喜欢别人喜欢他,小安喜欢他,小安对他好,他也就喜欢小安。
可生病的榴榴在不生病的时候,是永远爱着丈夫的好妻子,一心一意,永不背离。
何蕴玉所有的不痛快,都来自于他给自己套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