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发现,自从到了莲池,空檀就越来越难找了,三天两头都不见人影。空檀在他眼前时,赵晓的心情总是很复杂,但不在他眼前了,他又觉得不痛快。空檀在他眼前,他又偏要去气他。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理不清楚的心绪,让他怎么也无法痛快,像是有一小撮的火,在烧他的心,怎么也灭不掉。
此时不过五月末,莲池的莲花才露了个尖角,放眼望去一片碧波连天,甚是好看。可再好看的景,看了十日有余,赵晓也是觉得有些腻了。
池家的药楼建在远离主楼的莲池一角,五层的高楼,迎湖而建,靠在顶楼的围栏上,清风徐来,带来淡淡的清香,赵晓迎风而坐,双目微闭,任由春风吹拂着他的脸颊。
“殿下怎么到这处来了?”宫月琉打开房门,对着坐在栏杆上心不在焉的赵晓好奇道。
“宫姐姐。”赵晓转过脸,笑得眉目弯弯的,迟疑片刻才又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殿下但问便是,若我知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空檀,是不是有伤?”
“殿下从何处知晓?”
“我猜的。”赵晓答得不假思索,一下子把宫月琉给噎住了。
宫月琉苦笑不得,不得不说,赵晓猜得真的准,脸上却仍然作疑惑状。
赵晓见宫月琉不答,这才继续说道:“我觉得他不对劲,跟以前在宫里不一样。”
“确实是有伤,但究竟伤得怎么样,详情我却也不得而知了。”
“宫姐姐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么?”
宫月琉看着赵晓一脸懵懂的样子,她不知道现在赵晓对于空檀是个什么样的心态,但是时不时透露出的恶意,宫月琉是察觉到了。
“为了救一个人,他耗费了大半的修为那人施法,用心头血作药引,把那人救过来了。”
赵晓垂下头,宫月琉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但赵晓的不快,几乎不需要看他的神情也能感受到。
“他通过法器,与那人定了同生共死的契约,把他施法过程中承受的伤痛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宫月琉的话被风一吹便散了,但却在赵晓的脑海中回荡许久,久到他咬着的下唇吃痛,这才回过神,掩去失落与茫然,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问道:“宫姐姐知道这人是谁么?”
宫月琉摇头道:“未曾见过,只是空檀找我询问如何施法一事,我才知道这些。殿下问这些做什么?”
赵晓道:“据说术师和天生炉鼎体质的人交合的话,有治愈内伤提高修为的功效,我就是想试一下。”
宫月琉沉声道:“殿下,千金之躯,休要胡言乱语。”
“我本就是炉鼎体质不是么?所以无论我怎么修炼,都没办法将灵气聚起。”
宫月琉知道赵晓的记忆有残缺,她不知道的是赵晓的记忆也是混乱的,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成为过术师,他从来都是炉鼎体质。
“殿下”
“所以,如果这幅身子能派得上用场的话,能把空檀从神坛上拉下来,让他再也离不开我,也不算亏。”
宫月琉沉默地看着赵晓脸上挂着自嘲的冷笑,她不知道,这一路的磨难,对空檀折磨多些,还是对赵晓多些。
她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要执着于空檀呢?”
“因为他没有来接我。”赵晓缓缓道:“那年,本宫奉父皇的命令跟随他出宫游历。途中有一夜,本宫被歹人所劫,身边的暗卫与劫持者全数阵亡,本宫等了一夜,他都没来。”
宫月琉看了眼沉浸在自己记忆里的赵晓,终还是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人人都说,国师空檀天生没有七情六欲,于修炼一途天资极佳,无人能及。在宫月琉看来,空檀对所有的人都是疏远而冷淡,没有任何的感情,可独有一人,他费尽心思把这人拢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将那人据为己有。
天意弄人,纵然强大如空檀,却还是得被天意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