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檀离宫二月有余,赵晓越发觉着身子疲惫,Jing力不济,在人前还能勉强在支撑。
连着两个月,月事不至,更闻不得一点腥膻味,赵晓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又怀孕了。
北风轻袭轩窗,赵晓躺在床上,听着风声,心绪烦乱。上一次,他没有犹豫太久,他和空檀之间是交易,狠心打掉了腹中的胎儿,顺势扳倒了四皇子,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次,赵晓没了先前的果断,空檀想要孩子,现在他怀孕了,空檀是不是就会回来了。可是,十月怀胎,稍有不慎,有太多的人要为自己陪葬。
思来想去,赵晓找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房门开了,赵晓连忙起身,披衣正要下床,萧皇后摆了摆手制止了,径自走到桌旁,从食盒里端出一碗尚温的藕汤,走到床边,递给赵晓。
“母后怎么来了?”赵晓问道。
“听你宫里的嬷嬷说,你身子不舒服,我便过来看看。”萧皇后坐在床旁的椅子上答道。
汤是萧皇后亲手熬的,赵晓能感受得出来,很是清淡,对于现在闻不得rou味的赵晓来说,刚刚好。
五年前起,萧皇后除非宫内的重大活动,未曾离开过沁心殿一步,一身素衣,一支玉簪,不施粉黛,朴素寡淡如佛门俗家弟子。
回宫以后,赵晓与萧皇后便没有了往日的亲近了。离宫四年,他对萧皇后的印象还停留在离宫之时。四年后的萧皇后,对赵晓慈爱温柔如故,始终还是少了亲近。
“还合你胃口么?”萧皇后问道。
赵晓把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还是母后的汤最为可口。”
萧皇后接过赵晓手中的空碗,起身,放回到食盒里,“你若是想喝,来沁心殿我为你熬便是了。”
“是。”赵晓笑着应道。
“晓儿,可曾有国师大人的消息?”重新坐下的萧皇后问道。
赵晓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淡去“国师大人若是不想被人找到,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找到他,白费力气罢了。”
萧皇后从袖中拿出一张折起信笺,放在赵晓枕边,道:“找到之后,和国师大人好好说,告诉他,你不会伤害自己了。”
赵晓张了张口,还是应下来了。无论是萧皇后给的这张包含着空檀信息的信笺,还是萧皇后的话,赵晓都觉得很奇怪。
“我想,国师大人会对所有的人避而不见,唯独不会不见你。”萧皇后拍了拍赵晓的手背,“若是还是想喝汤就多到沁心殿来。”起身,提起食盒离开了。
赵晓觉得萧皇后已经看破他和空檀之间的关系,言辞之间,似乎都在劝赵晓亲自出宫去寻空檀。可是,现下赵晓要出宫何其艰难,更何况,他走了,母后又该如何自处。
想着想着,赵晓便睡着了。自从怀孕以来,赵晓就变得嗜睡,疲倦。本就是虚弱的身体再加上思虑过重,这些日子,赵晓睡得不安稳,一会梦到魔虫从伤口钻到自己身体里,吞食自己的经脉,一会又梦到了自己拿着一串糖葫芦将咬过一口的又往空檀嘴里塞。
这一晚,赵晓睡得异常安稳,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从那以后,赵晓每隔几日便会去沁心殿小坐片刻,喝一碗萧皇后亲手做的藕汤,数年未见所生的隔阂,似乎在慢慢消弭。
半月后的午后,赵晓喝完汤便昏昏欲睡,不到一刻钟,便倒在桌上不省人事。接着一辆飞驰的马车载着昏迷不醒的赵晓离开京城,驶向江南。
赵晓醒过来时,已是三天后了。
三天前,沁心殿起火,火光冲天,直把日暮时分的晚霞烧得彤红。
三天里,不断地有术师听到火海里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求救声,面对猛烈的火势,术师们也无计可施。
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沁心殿烧剩焦黑的断壁,进了沁心殿的太子赵晓,萧皇后,以及贴身侍奉萧皇后的宫人全都不知所踪。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萧皇后母子已经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不受宠的太子,失了宠的皇后,命如蝼蚁的宫人,长和帝装模作样掉了几滴泪,按照皇家的仪式为太子和萧皇后举行的葬礼。
刚刚苏醒过来的赵晓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床边放着的干净的衣物,赵晓披衣下床,掀开绡帐,外面的桌上摆着一只白玉瓶,瓶中插着胭脂色的赵晓叫不出名字来的花,从敞开的窗可以看到翠色欲滴山谷和山间翠色中星星点点的杂色野花。
推开房门,赵晓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是山谷间的一座三层楼阁,楼阁附近,依山势地形高低建着大小不一,巧妙地将山间景色融入到院景中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恰似桃源仙居处。赵晓走到围栏边上,能看到山谷的全景。
楼阁前方是流到山间开阔而和缓的水道,二三轻舟在水面划行,撒网。河流往下,是一片茂密的桃林,桃林尽头则是高耸入云的山峰。
穿着青色纱衣的少年捧着一束刚采的紫色小花,登上阁楼,便看到了围栏边披衣而立的赵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