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夫妻始终疏冷的,不像是同床共枕多年,长安侯在一边布了椅子坐下,也不解释,只是一直看着他,半晌开口打破宁静:“你觉得我没有分寸?”
算是很敬重了,常清宁给他甩脸色,地位自然不同别的男人。若是别人到了长安侯面前,也只能战战兢兢、面如土色了,谁能跟长安侯置气?谁敢和她置气?
今上都要敬重她三分。
常清宁并不失态,端坐着,清冷的眉眼微微扫过她:“那是你的事情,我生气做什么?”
被挤兑了长安侯也沉稳,她问起别的事情:“这次端花宴大皇子要来?”大皇子是凤后生的,嫁给番邦和亲去了,这阵子才回来省亲。
“还有老凤君那边的亲族,相府一边的。”常清宁回答,“来者不善,我猜是说悯之的事。”谁让长安侯权势滔天,那总需要制衡的。
长安侯皱眉。
悯之被养坏了,可到底还是她的子嗣,此番而来目的不言而喻——是说悯之的婚事。老凤君希望把悯之嫁给那一边的一位小姐,那位小姐没一点不好,实在是找不着拒绝的理由。
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长安侯说:“那先这样。”看样子她有别的打算。
……
到了日头,冯翘是跟着秦澜一块站在一群少女当中,只是这些人里还没有侯府的其他小姐,冯翘的姐姐们都站在堂上谈笑风生。
她也远远看到了冯悯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硕大的黑狗头颅,偏过眼睛微微一笑,那一瞬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
少女们发出sao动,跃跃欲试。
冯翘低调地低着头,跟着人流往外走。她是进不了内堂的,今天是有许多平时见不到的大人物要来的。
“让一让,大皇子来了。”有人喊一声,她们就都让开了。
一个二十出头满面愁容的年轻男子被人扶着往里走,仍旧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皇家气息,他梳着繁复的发冠,步履缓慢。
——这是怀孕了,冯翘看出来。
他的肚子还没大起来,征兆不明显,却没一点风声走漏出来,是瞒着的。大皇子嫁给蛮夷,是拖延之策,今上不见得真要这个蛮夷子嗣,也许……这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
长安侯迎了出来,一身藻红在阳光下暗沉沉。
“殿下!”她的语调稍稍扬起一点,表示了十足的诚意。
冯翘跪在人群里,心里咚咚跳动,震颤感从膝盖骨蔓延。她不敢往上瞧,那个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心里除了惧怕就是敬佩,谁不知道长安侯呢?
而这个权倾朝野的女人,就是她的生母。
她们离得这样近,却又很远。
她稍稍平复呼吸,静听二人说话。
“您看起来瘦了,这些日子边境上的事还是多亏您擀旋,有侯爷这样的人物,是我百姓们的福祉。”大皇子柔柔说道,他不提蛮夷那边的事情,只爱说长安侯近日的行动。
冯翘微微抬起一点,看到那双眼睛。
长安侯的面庞和她不像,冯翘仙逸,安侯贵重。安侯提笔能杀人,人命不过是在她一指一动之间,这种魅力是最致命的,权欲赋予人光辉。她觉得此刻的长安侯美极了,醇厚极了。
长安侯的眼睛蒙着一层雾霭,她回答说:“自然都是该做的,我为陛下做事,那是我的本分。”
二人又说了寥寥几句,便往里走,男人和女人毕竟不适合攀谈太多。常清宁就站在长安侯手边,他沉静慈悲,素衣素裳,今日也不过是在衣角多绣了那么些纹路。
男眷们一块说体己话,再合适不过。
冯翘这时候完全地直视过去,她看着君侯,而君侯似乎没有看见她,只是捻着佛珠和大皇子寒暄。其实只需要微微抬眼,说不定就能看到人群里的冯翘,隔着几级台阶,划成了两个世界。
这是多年来,冯翘第一次堂堂正正地看见君侯。
君侯似乎没有变化,他的菩提子颜色暗沉一点。
但冯翘已经长高了,由内而外地多出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能不能看到她呢?冯翘想着这层可能性,另外半边思绪继续做着自己的谋划。
她来端花宴的目的不是见人,是长安侯。
她若能看中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未来自然鱼跃龙门,这是……难得的机会,甚至可能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抓不抓得住,关乎命运。
*
徐白被耳边嗡嗡的商量声吵得几乎要炸掉,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年无异于一窝蜜蜂。他皱着眉头,抿着唇,面露不虞。
“徐公子,长安侯今天是要嫁儿子……你知道吗?”圆脸少年兴致勃勃跟他说话,“我还没见过冯少爷,我听说他还打死过人……怎么会这样残忍呢?跋扈得不可一世。”
徐白没有心情听这些,他满脑子都是烦心事,爹爹旁敲侧击地问他有什么打算,意思是他的年纪也到了。可惜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