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一进玄关,林榆就对何文成怒吼道。他气冲冲地脱下帽子,解开制服,企图以此纾解怄在心中的那团火。
生气是因为何文成方才险些要被遣返回旧世界。
本以为回到他与林榆的家,林榆会温柔地安慰自己,说没事了,有他在,不用担心。结果被这么一吼,何文成心中的重石不但没有落下,连最后的铠甲也被击穿。
他感到羞愧,意识到自己闯下这样的大祸——而这样的冲突原本可以避免,只要自己装作看不见或者再多忍耐一下。但同时,他也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新归属者,是没有力量和筹码与新世界的人对抗的,哪怕这个人是新世界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颇无助地蹲在地上,心情复杂。不知道是为自己幼稚的行为悔过,还是苦于自己现在如蜉蝣一般,沉沉浮浮,看不到希望。他啜泣了好一阵子后,终于演变为抱头痛哭。
林榆突然慌了。他知道的,自己以前从未对何文成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但那一刻,他是真的怯了。谁会喜欢失去的感觉呢?尽管与何文成相识仅仅一年,也不得不承认,离开文成,自己会沦为行尸走rou。
他绝对不能失去文成,绝对不能。
自己也讶异竟会变得如此急躁不安。待气消了些,林榆转过身,蹲在何文成面前。
“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凶你……”他轻轻地拍了拍何文成的背,拥他入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林榆一下就抱住了他。
严格来说,何文成已经不是小孩了,身份信息显示他已过十八岁。但在林榆眼中,年龄不是成人的标志——他还是个ru臭未干的小鬼。果真是大人的话,就不会犯下这样不计后果的错误了。
被抚慰后哭声渐趋微弱。林榆将何文成抱紧了些,两人的身子更靠近了。等到何文成的身子不再颤抖了,林榆才松开他,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我那时真的太紧张了,原谅我。我害怕你会被遣送回去,我害怕我并没有那样的能力让你安全地出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
何文成哭肿了双眼,不大好意思直面林榆的深情,于是别过头去,对他的表白沉默着回避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又或是在逃避什么。
是年龄上的差距吗?
应该不是。虽然自己还在上学的年纪,从外表看,他们之间也存在明显的年龄上的差距,但至今为止经历的种种,早已使他的心智磨练成熟了不少,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比如说,他不会轻易地就去相信什么东西,而是对很多事情都持有怀疑。他对很多言论都是半信半疑,也对这个世界有很多疑惑:
这个世界会不会就是虚无?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善恶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善恶随着立场的改变会有所变化,那么自己的善不就会是另一层面的恶?
还是说,原本就不存在什么善恶,只是人们为了区别才对某些行为冠以这样的性质,好宣扬或者抑制什么?
那这些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
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杞人忧天,因为有些思考和怀疑没有依据。
相较于关注积极正面、高光伟岸的事物,他更偏向于关注那些看后让人感到惊骇的、给人当头一棒的感觉的东西。
他好像遇到任何事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面去思考,也认定那就是最终的结局。
这算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提前接受糟糕的预设结局,那之后再出现什么波折和意外都是意料之中了,失望、失落、悲伤或痛苦的程度也会减轻一些,兴许还不必自责。
但他不会放弃扭转这种结局的任何机会。他是一个见过黑暗却不会就此陷入其中不寻求挣脱的人,他是一个不会束手旁观、甘心自己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人,他是一个懂得变通,会灵活运用自己所拥有的工具、所具备的各种优势,去改变当前局面的人。
他在做某些改变的时候无人能观察到,除非对方心思足够缜密,观察足够细致入微,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他。因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本能的驱使,也许是以前生活的环境对他的巨大影响,让他不会坐以待毙。因为如果只是等待,就会没有改变,就会变坏,就会一直往下坠,就会死。
他觉得疼痛能让人更加清醒。这种痛苦折磨的可以是rou体,也可以是心灵。它能唤醒人内心深处的不安感。虽然因为害怕疼痛而变得提心吊胆不是一种很好的状态,但却能警惕自己这世界并不太平。然而他又期望着和平与安宁,喜欢美好与实在的感觉。
他的思想与身体是矛盾的交织,是长期浸yIn在旧世界的混乱、动荡、Yin暗、污秽、肮脏的产物。
他也无奈于自己会产生一些荒谬、古怪,过于黑暗的想法。但当意识到这也许是旧世界给自己留下的烙印,这些想法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