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我听了他的混账话临时反悔了,而是他犯病了,在床上蹬躁了一夜,一会儿说冷,一会儿热,蜷成一团颠过来倒过去的。
好说歹说去邻居家里匀了两只老母鸡,走到门口就见着一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杵着不走。
我想你,想得很。
走…走…接你到城里去…
03
“海花哥,你屋里是不是有女人了?”
石毅鸣也傻了,拉开我的裤子发现娃还没流出来,我疼得钻心,倒在他怀里说救娃…救娃…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我送走了阿芳,石毅鸣还在里头等着。
只是他的肚子,遮遮掩掩的,像罗兜一样大。
我再次见到石毅鸣的时候,他几乎瘦得脱皮,立在我家门口,像讨债的鬼。
石毅鸣以我摔断了腿为由请了一个月假照顾我,村里人都说我俩革命情谊深厚,他也没怪我把娃弄“丢”了,还尽心尽力地对我好,我很感动,开玩笑说养好身子再给他生几个。
我哪里能回去,找了一块还算遮风挡雨的干净地,隔着墙壁往里听,里头没啥奇怪声音,没过一会儿就关了灯,我也倚着墙角睡着了。
“想问啥就问,你以前可不这样。”
他肚子也不疼了,精神头儿极好,蹲在院里跟我一齐拔鸡毛。
大黑卡车开来的那天,我没去送行,在石毅鸣家的院子里把他埋的一只小坛子挖了出来,我要把我自己的娃带回我自己家。
要吃你做的饭,你不做就是嫌弃我。
“阿芳,咋了?”
结果我刚能下地,就听来送菜的大姨说,石老师,以后得常回俺们这看看啊。
听我说不碍,能碍着啥,才犹犹豫豫地往床沿上坐了。结果我去烧水回来,就看到他挺着个肚皮在屋里转悠,好像在自个儿的地盘里嗅有没有女人的味道。
“闻到啥了?”
我给他把衣服脱了擦汗,身上又是泥垢又是汗的,刮腻子一样刮了几层下来。洗干净了,又是白得雪亮的高级知识分子,只可惜肚皮上一条一条的纹路,我轻手轻脚地擦了擦,擦不掉,怪难看的。
疼…疼——我拉着他的手,在地上蹬了两下,裤子里一团艳红洇了出来…
腰上的手烫得像铁烙子,他肚皮硌着我的腰,比他底下的东西还来劲。
我瞅着天灰蒙蒙的,又过了赶场的时间,有商有量地说先凑合着吃碗面,你想吃啥明天再买。
澡也不洗了,两个人扭扭拧拧地滚上床。我也就多余问那么一句,病好了,你还走不?
还是没做成。
他兴许是在村里呆久了,讲话都是一股土碴子味儿。
我说那咋办。
他也猜自己是得了怪病了,不敢呆在卫生所,便只好想到了我。
到了天蒙蒙亮了,他才吐了实话,说是肚子里疼,难受得很。
他喘不匀气,像是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抱着我的肩就是一顿乱啃,“接你到城里去,等我结婚了,我好好养着你…”
我提出那天去送他,他说他回家以后不会给我写信,让我也千万不要去找他。
他要回家了,不是进城,是坐着大船回家。
没,没有啊,女人没有,大肚子男人倒是有一个。
我想吃你做的饭。他的口气硬邦邦的,跟之前使唤我做饭没两样,但又有什么不同了,他说着说着就急了,歪倒在枕头上,嘶哈嘶哈地大喘气儿。
卡车开走了,石毅鸣却没走成,他发表演讲的时候突然晕倒了,送去卫生所没查出什么病,接他的人说要是真得了病,体检也过不去,让他好好养着,明年再来接他。
我赶紧的给他顺气儿,他哽了一通,说肚子里拧着了,揪疼。
“我呆在这里,碍你事不?”
想得很。
我也想。
我说我知道,得对你的旧身份保密。也对我俩之间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保密。
许是变回了人模人样,他又记起了自己叫史一明,不叫石毅鸣,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几块钱来,叫我去买点能吃的。
村里的小孩儿都不带他这样撒泼打滚哭鼻子的。
醒了不是在卫生所,更不是在医院,是在石毅鸣的床上,床旁边的地上扔着我的裤子,和染了血的床单和褥子,我知道娃没了,都怨我,娃没了。
那晚我才知道他真名姓史,是从国外回来的稀缺技术人才,现在他有了个新名字,石毅鸣,将以回城知青的身份继续发光发热。
按理说我的身体素质在冰水里泡一宿都没事,第二天等学生走了,我才撞进院子里找石毅鸣,石毅鸣在理被子,见我脸色卡白地跑进来,走了两步就往地上栽倒了,扶着我的肩问我怎么没回去?是不是发烧了?
我把盛着热水的木盆往地上一搁,还没安排今晚怎么睡,他邋里邋遢地就拱了上来。
“想问这鸡要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