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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练,静水似冰。
水月俱沉潭底,冷光环绕波心。
其有一人,独立于幽潭,波浸深影,体沐清辉,其凝姿霜质,犹如冷玉雕凿。
周遭草木寂寂,风籁微yin,飒沓足音由远及近。
岳辰双目微红,步履蹒跚,似不辨方位。
待察觉,人已入潭。
此际中宵夜寒,水面寒气一激,酒意业已清醒大半。
潭中人身形微侧,不去看他,兀自平展一臂,五指结印,掌心凝气化形,陡然挥出,银光一线破空飞去,岸边一方磐石应声而碎,细碎齑粉扑簌簌落入水中。
「师父曾对我提及过丹宫化胎之术。」
师泠风收回手,缓缓开口,嗓音微哑,不复往昔清润。
「『明漪绝底,奇花初胎』[︿1]……依靠丹宫采补Jing气,汇集九九八十一法数,可将丹宫转为胎宫,胎藏真元,育生异迹,即使是功体尽废,也可逆转源流,重塑气海。此法历来被列为禁术,本以为有何凶险之处,未想如今试来,竟如此简单……」
岳辰喉间滞涩,目光怔然,良久,哑声道:「既为禁忌,必有其险处,不若另寻他法……」
「不冒风险,何来进益。」师泠风背对他,无动于衷。
岳辰声线微颤,强自道:「我去找云霄师兄,与他说个明白。」
「善法慈绝非易与之辈,这许多年来,谁能看出他包藏祸心?有他在,你连鸾明结界都进不了,又何苦作此空劳。」
「就当是空劳,我们……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不好?」岳辰怆然伸手,指尖将要触及那孤寒身影。
师泠风挥开他手,不怒反笑。笑罢,沉下声来。
「贼人辱我,莽夫犯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字一句,击在心头,岳辰胸口酸涩难当,纵有千言万语,到头来觅不到一词半句。
师泠风回转身来,一抹悒色犹如云翳,在玉宇眉峰间投下薄影。
「——你是……嫌我脏吗?」
如同被一盆冷水浇透,岳辰定在原地,喉中哑然无语。
冷波浮动,粼粼潋潋,扯碎一池寒魄,复又将之拼回原貌。
水声稍止,岳辰眼前一晃,却见师泠风微微倾身,双手捧住他脸颊,眸光盈盈欲语。
潭水浸透衣袍,夜风吹过,shi冷入骨,而触及眼前人裸肌处,却有一团火苗迅疾蹿开。
鼻尖相抵,气息交缠,师泠风赤裸的胸膛紧贴着岳辰,莹莹水滴自他肌肤发梢滑落,耀着迷离光彩,冷玉般的十指滑过肩颈,轻环后背,柔长双臂犹如囚牢,一旦陷入,便插翅难逃。
带着夜露的双唇渡来凉意,舌津却如美酒醇温。温热唇舌互相求索,耳鬓厮磨,难舍难分。素月清辉下,二人忘情拥吻,天长地久,几欲抽干肺内空气。
师泠风一身shi气,呼出的气息愈发火热,黑发濡shi,贴于颈间,清俊面庞染上艳色,交叠的双臂渐渐收紧。
热意如地底之泉暗涌不息,汇流至丹田,积于下腹,激亢灼人。电转之间,岳辰猝然睁眼,却见师泠风一双冰眸未阖,看定自己。
「哈……」
他倒退一步,挣脱那溺人怀抱。
水面清影逐波而散,如一阕含光,波止影分,明镜中重映出两条人形。
一者泠泠无为,一者惶惶无主。
回想那点漆瞳中所映者,面红颈赤,形容卑猥,鄙陋不堪,分明与那些狎客yIn徒别无二致……
不欲再看,也不敢再看,岳辰踉跄数步,只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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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中,胜云霄面色铁青。
「……突发狂性,践踏田地,损毁房屋,伤一十二人,另有二人下落未明……」
顿了一顿,禀报的弟子继续道:
「现已……将它擒下,管束在后山。按过往律例,应以凶兽论处,其罪当……诛……」
此番陈告,引得诸人议论纷纷。
「冰龙一族数百年来一直为觉天门助力,任劳任怨,并无过错。若因此事处置小冰龙,如何向它亲族交代?」
「若因此徇私偏袒,又如何向乡民交代?」
「话非如此。」季沧澜慢悠悠道,「四极本为荒袤之地,若非我觉天门镇守此地,外驱凶兽,内攘妖邪,护得一方净土,又焉有他人乐居之理?」
一人道:「我等修法者以秉持正道为己任,如何能有挟功自重之心?」
又有年轻者道:「小冰龙并非愚钝之兽,此事单凭乡民一面之词,怎知不是乡里顽童劣徒挑衅在先,惹出事来?」
「师父平日最怜有情众生,必不忍心见它遭罪,只要去求师父……」
「胡闹!」胜云霄喝道:「此事当务之急是救助伤者、补偿乡民损失。至于小冰龙,擅离结界、为非作乱是实,念其初犯,暂且囚于后山,禁闭思过,待查明事由再行论处。」
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