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周国东南部江洲
江洲千里之外的戽水镇今日格外热闹。
送亲的队伍行在路上,鼓声喧天,花轿样子简陋,连带着送亲的队伍都看着寒酸了不少。
但这大喜的日子,看热闹的镇民并未多舌,忙着沾些新娘子的喜气。
队伍行出镇子,直行向离镇子几十里的下塘村,山路虽不难走,却还是有些颠簸,可花轿里的新娘子没一句怨言,甚至连个哼声都没有,让人以为是个哑巴。
媒婆不管这些,只要新娘没有怨言,赶紧赶到新郎家中拜堂才是最要紧的。
这送亲队伍走了一个时辰才进了下塘村。
村子里有人成亲是大事,村里人都会在婚期前送上自家最贵重的礼物,在成亲当天去送一位年纪相当模样福气的男孩先去踢轿门,声儿要响而脆,这才算为男方家讨了好彩头。
新郎家并没有在村子里,而是在村子边缘的湖边,小屋离村子不远,送亲队后面跟着村民,总算是在黄昏赶到了新郎家门口。
小院仅仅在门上挂了红灯笼,配上空旷的院子,显得有些萧条。
而新郎早已等在了门口。
新郎是个少年人,身子比同龄人高壮许多,五官比中原人深邃,眼睛黑沉沉的,像无星黑夜。
不过才舞象之年的年纪,就已经生的这般俊朗。
喜服衬得少年人更加俊朗,但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站在火盆前,牵着踢轿童子看着花轿落地。
“喜轿到!”媒婆喊了一声,轿夫放下轿子并颠了颠,意为抖去苦难,轿子稳稳放下,踢轿童子摇摇晃晃走到花轿前,伸出短小的腿用力踢了踢轿门,这一脚响而脆,给新郎家讨了个好彩头。
新娘子被媒婆扶出轿子,牵着跨过火盆,送到了院子里。
新郎周却谨双亲早逝,多靠村里人帮衬才过到现在,自然是没有高堂。
从拜天地到拜堂,新娘子一直被媒婆扶着,甚至连跪下夫妻对拜也是被媒婆按了按背才磕了头。
凑而闹的村民觉得有些奇怪,瞧了瞧周却谨,见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自然是将疑惑抛到了脑后,拍手欢呼看着热闹。
周却谨是个乾元,娶亲是他母亲临终前的愿望,周却谨在村里是个孝子,母亲的遗愿他自然是听的,村里人也帮着张罗,周母见了这新娘子的小像,看着满意,之后在周却谨点头同意后闭了眼。
拜完堂,周却谨伸手将跪着的新娘子扶起来,新娘子似乎脚不太好,被周却谨扶着还踉跄了一下。
新娘子稳了稳脚,接着被媒婆扶到了屋子二楼的卧房。
有喜事自然有宴席,农家的宴席是流水席,多是些农家菜,村里的农妇帮忙做,周却谨被留下来敬酒,他成亲村里人都很开心,拉着他喝了一桌又一桌,从黄昏喝到晚上,把周却谨灌的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离席往二楼走,他这样子看在村民眼里实在是迫不及待,都忍不住笑他,甚至欲站起来去闹闹洞房。
不过是玩笑,等着周却谨的身影消失在一楼拐角,才停止了玩笑话,陆陆续续地离席回家了。
小木屋是两层的,二楼是两间卧房,正北一间,东面一间,正北这间做了周却谨的婚房,新娘子正坐在婚床上,捏着自己的手等着周却谨推开房门。
那双手不似大家闺秀般凝脂娇柔,也不似寻常农家妇女般有些粗糙,白却骨节分明,像是男人的手。
而红盖头底下,也确实不是什么美娇娘。
是个男人,细眉桃花眼,玉肤玉骨,像是哪家的翩翩公子。
男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花轿的,等到坐到婚床才彻底醒来,明白自己是被人买过来做了别人的媳妇儿。
想不到他长华雉活了三十年,做了齐周太子,到头来还是因为是个坤泽就被无情丢弃。
长华雉苦笑,在宫里,自己虽是嫡长子,可偏偏是个坤泽,一个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是个坤泽,从知道他是坤泽以后,父皇就再也不重视他,连东宫的侍从都换了,自己知道自己逃不过死劫,可没想到最后,竟是被自己的母亲亲自推下地狱。
那一刀让长华雉彻底冷了心。
而现在,他自己将要成为一个陌生乾元的坤泽。
长华雉轻叹,大门突然被重力推开,将长华雉吓了一跳,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混合着陌生乾元的信香。
那是泉水的甘甜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让人浑身舒爽。
这是他的乾元的信香。
长华雉没由来的一慌,随遇而安的心理随着乾元的靠近逐渐消失无踪。
高大的少年在长华雉面前站定,喝的通红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灼热的呼吸在空气里成了一团浓浓的雾,他眯了眯眼睛,摇晃了一下,拿起秤杆,挑开了长华雉的盖头。
烛火摇曳,照在长华雉的脸上,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少年。
少年有一双好看的眼睛,黑如夜,此刻被酒气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