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性地将手搭在第一面金色镜子上,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空旷的大殿内。自己不知为何,正闭目平躺于灵阵上,身上仅盖着片薄薄的纱,胸口心脏的位置凹陷下去,隐约能见其中仅有点点左臣木的金色光芒。
与方才从自己的视角观看不同,他虽然闭着眼睛,但不止自己的身体,就连四周的景象都清清楚楚地映在脑中。左右扫视了几回,并未发现人影,只是地上有序地摆着许多灵石,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观察片刻,再向四周看去,才发现雕窗殿门的花纹竟然是太Yin纹,鼻端也隐隐有月桂的香气。
……这里,是太Yin殿?
正想到这里,偏殿中传出了些声音,顺着看去,竟是一身石青长袍的图南走了出来。他看着位处阵眼中的张曦,那双狐狸似的眼睛亮亮的,竟面露明显的喜色,自言自语道:“终于成了!”
说着,图南迫不及待地飞身上前,以前所未有的谨慎之态半跪于地,揭开他胸口薄纱,将仍是空洞的胸口处仔细检查一番。待确认无误,立刻并指为剑,果断割向左手手腕,直接切断血管,伤口深可见骨。
鲜血喷涌而出,他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用受伤的手紧紧攥住一枚手掌大小的葫芦状灵器,并将手悬于张曦胸口。
血顺着灵器边缘快速流入,不过一会便填满了空洞的胸膛,就在这时,他右手运灵,按于阵眼处,灵阵一闪,那些摆放的各色灵石仿佛被大阵抽干灵气,瞬间化作齑粉。短暂地安静后,炫目的灵光立刻点亮了整个大阵,那枚灵器浮于空中,也受着血ye的牵引缓缓向下,与那满腔血ye一同,慢慢融入了偃甲的身体里。
不知过了多久,待光华散去,室内一切如初,就连溢满偃甲胸口的血ye都消失无踪,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方才像堆木头般堆在地上的偃甲空洞的眼中,已经多了些不同的色彩。
跪在旁边的图南见事情成功,立刻拿出准备好的灵药洒在还在淌血的手腕上,刚撒了一半,血还未止住,他忽然闷哼一声,猛地转过头,‘哇’地呕出几口血,看样子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张曦看在眼中,万万没想到让自己诞生的居然是图南,而非祁长言,心中波涛翻涌,震惊万分,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另一边,图南总算是理顺了呼吸,挂着满头冷汗,用袖角擦干面上血迹,只是现下太过虚弱,竟连坐都坐不住,挣扎两下,这才勉强跪坐在旁。他艰难地伸出冰凉的右手,轻轻地拂上了张曦的脸颊,终于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唇角又有血迹流出,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格外触目惊心,可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是激动,是欣喜;是思念,是眷恋,他失了血色的唇角带着笑,喃喃低叹道:“小太阳,好久不见……”
“阿冉没有骗我,这灵器真的有用,我……”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尾音都带了些哽咽,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珠划过脸颊,滴在偃甲的手背上,聚成一个小水珠。
张曦虽知是在记忆中,却还是仿佛被那水珠中饱含的深情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不知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还是单纯因为那滴泪的缘故,躺在阵心的偃甲指尖也微微动了下。图南敏锐地察觉到变化,仿佛被惊醒似的,猛地看向那指尖,随后面上喜色渐浓,执起偃甲方才有动静的手,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将唇印了上去。
轻轻摩擦着那片冰凉的皮肤,他欢喜又幸福地不住喃喃道:“小太阳……我的小太阳……”
不知叫了多少声这个念了百年的名字,他总算找回些理智,勉强压抑住了雀跃的心情。攥紧自家小太阳的手,他笑意yinyin地抬起头,凝视尚无知觉的偃甲,欢喜道:“快些醒来吧,我已为你铺了一半的路了。”
“到时,你我就一同杀光人类,为阿冉报仇。”
“此生,终能同你白首不相离了。”
这几句话说得满是期待,满是幸福,仿佛是在说着什么美好的祈愿,但内容之残忍,杀意之浓重,直听得张曦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握着偃甲手的图南并不知此,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殿角测算时辰的灵器跳了跳,立刻意识到将人带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若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服下枚灵丹,勉强恢复了点体力,他伸手将偃甲抱起,踏入传送灵阵,下一瞬,便出现在另一处放满了灵木的房中。
珍而重之地将有了灵魂的偃甲放于台上,摆成带走前的样子,图南握着他的手,不舍地又停留许久。直到荼蘼冷香渐近,他才从怀中拿出玉桂枝落地,踏上灵阵离开了。
两息后,一袭白衣的祁长言带着满身冰雪之气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块灵石,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走上前,将那枚灵石放入偃甲胸膛,双手捏诀,正要Cao控其胸中左臣木做最后调试,忽然见那偃甲自行睁开了眼睛,左右动了动头,随即歪着脑袋看向他。
毫不知情的祁长言与自家偃甲对视半晌,蓝玉似的眸子微微睁大,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