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笛。
夜凉如水的晚上其实不适合心平气和地交谈,因为很多事情无法用理智来谈论一切,但在气氛使然的情况下,他还是问出了口,这是无可避免的。
曲一啸和叶汀以前不分你我,重逢之后却很少提起那段亲密,好像有两股情绪缠绕得不可开交,谁都绝口不提,但他们之间存在的巨大空白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他知道哪里出了错,根源要从靳溪身上算起。叶汀永远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即便学会了掩饰,事实证明也是不成功的,从生日当天起他就在等叶汀问出口,在他们重新建立的关系中,他不会去做一个强硬的拷问者。
叶汀的坦白比他预计的时间早了些。
过的好吗?很奇怪,当叶汀问起这个问题,曲一啸竟然能够沉声静气地对待。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曲一啸反问,顺便让他回房间,窗口风大:“去床上,给你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考虑答案。”
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激烈情事,床上的余温已然消失不见,思考的时间不过一分钟,叶汀钻入曲一啸的胸膛汲取热度,说:“假话。”
“嗯?”曲一啸有些意外,而后笑了笑:“好。”
第17章
曲一啸度过了人生中最灰暗难熬的几天,先搬离那个有火炉和纸风铃的房子,亲手锁好门,再把钥匙交给身边的阿婆,旁边放着两大袋的行李,是他打包的在叶家所有的痕迹。
没有向任何人发泄或是吵闹,叶家离开他依旧完整,他失去叶家就什么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曲一啸,他在屋檐下留恋再久,也该继续向前走。
以前攒下来的奖学金和零花钱都用在叶汀身上了,如今用仅剩的几百块将自己安置在需要坐一个半小时才能到的老式楼里。
肮脏,简陋,chaoshi,泛黄的墙壁,老旧的铁门,一扇窗,一张床,一张方桌围成一间房。没有煤气罐,只有生锈的电用锅,楼上是住户走来走去的脚步响,狗叫声在这里都显得拥挤。
楼道的灯比街上的路灯亮,排队打水,洗澡,上厕所,这里的人都不坏,总爱骂骂咧咧,夏天穿着背心,脚上套着十块钱一双的拖鞋,手里抱着脸盆左顾右等,是他们每天都要做的事。
快速适应新生活是曲一啸擅长的,他独来独往,但一张新面孔就会引起好奇。
张成礼住在一层楼最里面,刚好挨在曲一啸的隔壁,曲一啸和他在排队中碰见过几次,有时开门也能看见里面有人,从看到的以及张成礼和其他人的谈话里,可以确定他靠卖废品为生。
曲一啸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觉得庆幸的是找到能够接受他未成年并且答应预支半个月薪水的送外卖兼职,条件是每五单外卖中一单不计入业绩,店里生意爆满,忙不过来曲一啸就用最便宜的方法解决一顿,劳累掩盖了明显的饥饿感,一个月下来泡面和白馒头他几乎快要吃吐。
他从未这样活过。贫穷,窘迫,一个人。
回不到春日烂漫,就不必怀念。
走廊的风带着汗岑岑的闷热,在暑假末尾曲一啸拿到了不多的报酬,堆积的废品让整条巷道更加昏暗,店长保留了他只要有时间就可以上班的机会,想来是缺他这种廉价又能吃苦的劳动力。
如果剩余的足够多,曲一啸当然愿意住校,然而事实上除去花掉的必要费用,接下来的一日三餐都有些紧张。开了学后早出晚归,兴许是看到曲一啸背上的书包,正在接水洗脸的张成礼问他:“你还是个学生?”
院子里的风适合乘凉,每个夜晚都聚集了摇着竹扇的大爷,喜欢嚼舌的大妈,墙边上的灯泡飞满厚厚的蚊虫,两只野猫趴在地上懒散地眨眼睛。
曲一啸做不成这里的陌生人,此刻他和张成礼就靠在近处的墙上聊天。
“张成礼是个怪老头,外人看来在物质上他过得真不算好,但他活得明白,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他很有趣。”
叶汀听见曲一啸这样形容那个从未谋面的人,也知道了原来有时候曲一啸回家晚,就是去拜访这个人。
漆黑的夜里他没有打断,继续听着接下来的故事。
通常来讲,越底层的人越高调,因为体会过生存最艰难的一面,搞得一团糟的日子会让他们开始无病呻yin,喜欢把遭遇挂在嘴边,看到别人流露出同情地附和就会感到慰藉。
而张成礼似乎不这样,不怎么会把自己描述得多么悲惨,大家都默契知道这是一次礼貌性的聊天,谁也不会多问。曲一啸说多少,他也就听多少。
那天他们聊的不是很久,大约半个小时,曲一啸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和人交流,各自进屋时张成礼对他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你现在一点不像个学生,像打工仔,你脸色很差,比刚来的时候差远了。”
说完又叫他等等,进屋里找了几本资料书给他。
几本都是一样的内容,高中解题解析,每一页都做了笔记,有红色黑色的笔墨,看得出来是别人用过扔掉的,被张成礼捡回家留着。留着干嘛曲一啸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