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有人不断地和自己说话,说的那些事他仿佛都记得,却又依稀和他的认知并不符合。在梦里,他最在意的那个人也是同样地在意着他,他们是如此深爱着彼此。
所以当洁白的光亮驱散眼前的黑暗,当眼前的Yin翳渐渐散开露出他妹妹悲喜交加的脸庞,他一时间是迷惘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混乱。
然而他妹妹含着泪的笑叫令记忆很快回笼,谢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身体虽虚软无力,如骨附疽的疼痛却不复存在,整个人都有种重获新生的轻松感。谢明呆怔了一会便醒悟过来,几欲从床上一跃而起,却苦于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只能用瞪大的双眼紧紧盯着唯一的宝贝妹妹。
病人眼神中的震惊和担忧令谢岚心中如被针扎一般,她深吸一口气,连声宽慰:“我没事,哥,真的,没事……”
谢明的目光依然紧锁在她身上,紧张的视线在她周身上下穿梭,好一会才似乎确认了她的话,眼神如释重负般柔和下来。
真是——太胡闹了……
“胡闹的人是你。”谢岚一下便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泪光闪烁,连嗓音里也不可自抑地带上了微微颤抖的哽咽,“这样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妹妹了?还是你存心要我后悔难过一辈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不想他的宝贝妹妹冒一点风险而已……谢明想要否认,声音却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出不来。
幸而谢岚也不需要他回答:“所以你是要我为了可能有的风险,对自己的亲哥哥见死不救?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让你代替我作决定?”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泪水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夺眶而出,“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吗,哥?”
谢明费力地翕动着嘴唇,好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微弱的沙哑声音:“不……对……不起……别……哭……”妹妹的眼泪令他心疼不已,他知道的,小岚怎么可能不救他?哪怕有再大的危险,她也在所不惜。
但正因为知道,他才不想告诉她,如果再来一次,恐怕他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吧。
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对她,她对他。闭了闭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哥你真是……”谢岚轻易便再次读懂了他的想法,一时间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惟余叹息。
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某人的身影犹如一阵旋风似的卷了过来。
“你醒了?”凌郁飞一脸的喜出望外,整个人都倾下身来几乎趴谢明身上去了,嘴里还在急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明?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或者你饿了吧?我——”问着忽看到对方眼角延伸出的泪痕,顿时话音一顿,“你怎么了?”
未等病床上的人有所反应,他骤然转身质问旁边的谢岚:“怎么回事?你刚和他说什么了?你不知道他现在身体虚弱,不能有情绪波动的吗?”
“……”谢岚瞥了他一眼,忽然嗲声嗲气地回答,“是是是,亲爱的,我错了。”
凌郁飞一抖,浑身寒毛都竖起了般。谢岚却恍若未见,径自向着谢明道:“哥你别难过了,总之你没事就好。是我救了你,就像有人说的,只要你能够健康地活着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我不能没有你。”
凌郁飞顿时僵在那里,他没想到谢岚居然会用他说过的话来警告他。
“小岚……”谢明不明所以,听了妹妹这席话便满眼感动地看着她,半晌才把目光转向凌郁飞,却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帘,“你、你们……”
“哦,我们已经和好了,就像哥你希望的那样。”
凌郁飞听着他的前妻睁眼说瞎话,又看到男人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一股郁气升腾上来,盘桓在胸口久久不散。
连谢岚顺走他手里拎着的保温盒他都没发觉,直到浓郁扑鼻的rou香味在病房内弥漫开来。
“哥你醒来得真及时,真有口福。”谢岚笑yinyin地道,“这是李嫂熬了大半天的猪骨粥,给我补身体的,你也尝尝。”
凌郁飞:“……”
这明明是他做的!是他亲手为男人做的!
谢岚用他作过的承诺堵他,不准他陪在她哥身边。又以他在她哥那里吃了两个多月的软饭为由把他赶去厨房,要他承担起男人养病期间的伙食,还不准其他任何人帮他。
他乖乖地照做了,毕竟为男人做任何事他都甘之如饴。何况像他这么聪明,做饭这种事还难不倒他。
仔细地研究了大病初愈的病人应该吃些什么,又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才熬出来的营养猪骨粥,明明是他给男人滋补身体用的,现在却被谢岚拿来借花献佛,还一顿胡诌得彻底跟他没了关系。
凌郁飞眼巴巴地瞅着谢岚把他辛苦熬的粥端在手里,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哥哥吃。谢明满眼柔和地看着他的妹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