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李无恙红着眼,拉住哥哥的手,轻声问:“无恙困了,哥哥,陪无恙休息,好吗?”“就这一次,明天无恙,就听话,就这一次,明天哥哥看书写字,无恙自己睡。”
他得到了哥哥的许可,却再没有了雀跃。
他蜷缩起近一米九的高大身躯,蜷缩进哥哥的怀里。
哥哥没有脱掉衣裳,隔着布料,哥哥就离得好远了。
可是他不能再要求更多,只能霸道地抱住哥哥的腰,身体贴得紧紧,又握住哥哥的手,十指牢牢相扣。
倦意一重一重涌来,可恶地催促着离别。
他努力,像每一次学习他所不擅长的东西那样努力,可是挡不住啊。
他问:“哥哥……愿意亲亲无恙么?”但哥哥不愿意。
他从来不愿意。
他在殷切的等待与绝望中被困意吞噬,忽地,他想起他看的那些爱情故事,挣扎着想再掀开眼皮,“哥哥,我……”16岁的李无恙疯狂地爱上了看电影,他牵着江未的手看遍了大大小小的爱情故事,听遍了各种各样的情话,发现最动人那句,终究还是:我爱你。
可为什么不……早些说呢。
以后再没机会了。
他睡着了,只剩下安静的呼吸。
那时候江未感觉时间似乎静止了。
但他一动不动的身体也终于融化了。
他半支撑起身体,伸手轻轻抚了抚少年的头发,手指描摹着那脸庞轮廓。
这十年经历一帧一帧,少年的脸从最初柔嫩稚嫩,再到如今硬朗俊朗。
他指尖在少年唇边顿住,过了很久,他慢慢俯首靠去。
越发近了,最后在离唇边不远处他停了,那是段可以接吻却不曾接吻的距离。
少年呼吸落在他脸上,依旧灼热,如这两年每一个彼此陪伴的日日夜夜。
江未看着少年许久,最终脸偏移稍许,吻与少年的心愿错开,落在了少年侧脸。
然后他拉起凉被,盖住少年的肚子,站起身,环顾这间承载着无数记忆的卧室。
这里的一切,他都不要。
可是他往外走,感觉好像还是有什么被落下了。
他稍稍犹豫了下,去柜子里找到了李无恙的那个大箱子。
没有上锁,这个卧室不需要对谁上锁。
可是他回到这里来这么久,也从未想打开过。
箱子竟是许多的小纸条,大多是李无恙还不太能说话时与他交流用的,字迹幼稚又端正。
有些他依稀记得,有些几乎没了印象,有些完全不清楚。
他放下那张“管家真坏,不帮哥哥,我一定要保护哥哥——保护/保护/保护”他不知这一张是怎么回事,那后面如同练字一样写得重重的“保护”让他无法看下去,连忙放下,抽出一张明显从笔记本里撕下来纸,他看到上面好像是自己的字。
“陆正煊——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祝你更上一层楼!”——他想起来了,这是他给陆正煊写的祝福,鼓励他继续努力学习,这是在……他把祁林他们欺负得最狠的那段日子。
他正要搁下,却看到背面也有几行字,他翻过去——“哥哥说,别人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索要。
要是特别喜欢,想借来看看,要问别人同不同意,借来了,要好好珍惜——可这是哥哥写的字,不是陆正煊的,他要是珍惜,最后也不会给一个玩具就把这个还给我了。”
江未手背搁在眼睛上静了会儿,剩下的已不敢再看,匆匆翻完——他与李无恙从没有一张合照。
他看向床头,那里有李无恙唯一的那张照片。
他远远看着,然后阖上箱子,出门去了。
打开的门的一瞬,山间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他已经许久没这么自在过了,骨折恢复得不错,拄着拐,就不觉得累和痛。
一辆车迎面驶来,在他身旁停下。
沈赋臣匆匆下车,不安道:“你这是要回你父母那儿还是去医院?我送你一程?”江未笑了笑,“不用了。”
“还是我送你吧,你腿还没好呢。”
“不用,谢谢。
我不会再到这里了。”
“……什么意思?”“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沈赋臣苦笑,“小李总……”“他睡了,安眠药剂量不多的,晚上就醒了。
他,知道我走了。”
“……虽然我和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但是,小李总真的在努力改了。
他对你总是听话的,你不让他做的,他一定不会做的。
最近也一直再问我怎样做更好,一直努力地接受治疗,甚至让医生给他开了药,你真的,不能原谅他么?”江未慢慢转头,看向远处山上的别墅。
山风吹拂,穿过许久未剪而微长的额前碎发。
他心里面空空的,“如果原谅的话,那些伤害,不平,痛苦又该怎么抹平呢。